第63章 单身公害

公仪休直至此时,方才来得及看见出声说话的人。

他不顾众多贵女贵妇寒暄搭讪,急匆匆赶来后殿,一心想着快些找到阿秋,好告知她今夜师父要来的事。却发现太子谢迢与上官大小姐玗琪也正在这里,已然意外。

再一眼看到了蓝衫玉带、温文尔雅的公冶扶苏,只觉得眼前一亮,颇有“曾是惊鸿照影来”之感。

公冶扶苏甚少出现权贵社交场合,每次出行多以丝障蔽道,入宴亦隐于屏后,故此除了少数尊贵如太子、上官玗琪之人见过他真容,公仪休却是不曾见过,也不相识的。

他之前虽有请人给公冶扶苏带话帮忙,并不知此刻面前这人便是公冶扶苏。如今听得这位高洁温文、谦冲宁和的公子这般说,耳根却腾地烧红了,低下头去,中气不足地道:“那是她们传抄,传抄。”

阿秋看到公仪休这般情状,却很有些奇怪。兰陵“留侯”风流倜傥,处处留情,这又不是什么瞒人的事情,何以师兄此刻却如此尴尬?

东宫太子谢迢虽然交游受尊长限制,从未涉足更遑论品评风月场所,但见公仪休面红过耳的表情,亦觉知卧霞轩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一是上官玗琪这位南朝高门第一闺秀在此,二是他虽然看不起低等乐伎,却仍不失君子忠厚之心。为解对方尴尬,他打岔道:“左相大人来后殿,可是父皇让你来找孤?”

公仪休素来能言善辩,此刻亦瞠目不知如何应对。

撞见太子已是意外,要对太子解释他为何来此,更加是他毫无心理准备的事。

且殿中此刻还有白衣若雪、谪仙一般的上官玗琪,一双美目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似要看他如何应对。

公仪休只得硬着头皮,皮笑肉不笑地道:“并非如此。”他可没有那个胆子矫诏假传皇帝的旨意。他尴尬地道:“下官只是来……”欲言又止的眼神又向阿秋瞟去,正好阿秋也在看他,他立即以唇语传出“师父要来”四个字。

说完这四个字,他如释重负,背上已然冷汗浸透。

谢迢问这一问,本为替他解围。没想到这一问之下,公仪休依然是张口结舌,尴尬至极的情状,他倒是莫名其妙了。

再看公仪休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总睨在那个最貌美的舞伎身上,谢迢再看多两眼,便自以为明白了缘故。

饶是他端庄矜持,心中也不由得腹诽,这位右相也太不知检点,平常风花雪月也就罢了,竟连宫中难得出场一次的乐伎也不放过勾搭。

且这人有眼无珠也是真的,放着上官大小姐这般脱俗出尘的仕女在前,他一门心思却在舞伎身上,品味亦不怎样高明。

公冶扶苏却接口笑道:“想是如今官员家眷们入宫,一干忙于殿前捉婿的夫人、小姐过于热情,左相大人仪表堂堂风采出众,被逼得无处可走,故来后殿暂避清静。”

谢迢恍然大悟,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郑重道:“原来如此。不过左相的婚事,确是京中的一桩烦恼,连父皇也曾为此头疼。还望左相莫要只顾年少风流,早早定下才是。”

阿秋听得师父要来,心中本已警钟高鸣。却未想到在此处竟能亲耳听见太子代皇帝向师兄逼婚,催着他快些定下亲事。师兄只怕也是京中著名的“单身公害”了。险些没笑出来。

公仪休身为兰陵堂谪仙榜第三,又是本门的一言堂主,人称“玉面留侯”,不出意外,将来师父的位置是要他承继的,自不可能在朝中娶妻定亲。

他那风流浪荡的名声,一半是真,一半大约也是他避免被催婚,故意制造出来的。

有这个名声在,配得上他如今高位的人家,多半不愿意将女儿嫁他;而看得上他,肯容忍他多情风流的女儿家,又多半配不上他的地位。两头不靠之下,他便成功落单了。

公仪休成功传完了话,心中重担微松,见太子年纪虽少,却是言之拳拳,一副当真为他担心的少年老成之状,不由得心中好笑。

又见师妹阿秋低头抿唇,显然是在忍笑。想到这话若被传回兰陵堂,他可该多没面子。

他从前在师门亦何尝是省油的灯,如今整日在官场小心谨慎,被那些老头子教训也就罢了,如今太子谢迢这么个年方弱冠的少年,竟也来教他做人。

他顺嘴便回道:“彼此彼此,太子殿下也要抓紧才是。”

此语一出,果然太子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而一侧的上官玗琪却是眸光凌厉地瞧了他一眼,背后长剑发出龙吟轻啸。

公仪休话刚出口才想起,上官玗琪就在一边,此时悔之晚矣。

人人皆知太子至今未婚,等着的就是上官家的一句允诺。而上官家咬死不松口,亦是朝野上下皆知的事实。

便连这次,上官玗琪亦只答应了入宫为东宫飞凤卫,并未松口答应做太子妃。

公仪休原本是打趣太子,却是连上官玗琪一并打趣了。而南朝第一美女上官玗琪,又岂是轻易容人打趣的人?

眼见上官玗琪微露嗔意,阿秋和太子谢迢却都生出奇异感受。

皆因上官玗琪清冷出尘,风姿超脱,并非普通名门闺秀,不像是会对一两句话在意的人。她之所以会产生情绪,倒更像是对着公仪休这个人而来。

如果阿秋感应得没有错误,上官玗琪自方才以来,最为注意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她阿秋自己,另一个就是公仪休。

注意她大约因为她是白纻舞伎,可公仪休又有什么好注意的。她一向觉得这位大师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场的太子谢迢、公冶扶苏,哪位也不比他差。

可是当她定神以眼角余光偷觑时……不得不承认,大师兄这一身上等月光锦、腰间一痕玉带,笼发银冠似雪,风度洒脱气宇轩昂,还真是人模狗样,挺能唬人的。

排在太子与公冶扶苏之中,也很难让人不注意他。

公冶扶苏及时地笑道:“宫宴应快开始了,众人也应已入席。我们便不再打扰殿下和大小姐,还有众位师傅们预备演出了。右相大人,我们一同走罢?”

太子谢迢无甚表情地坐回琴几之侧,只如不闻。上官玗琪亦是淡然转过背去,只如不见。那意思却很明白:快些滚吧。

而这意思自然不是对着公冶扶苏来的。

唯独阿秋行了一礼,笑盈盈地道:“多谢扶苏公子。您尽可期待我们的演出。《白纻》必不辜负公子所花费的心力。”

然后便与两位教习一起,带着众舞伎捧着莲花灯冉冉去西偏殿了。

而公仪休却是半张着嘴,半天才艰难地道:“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公冶扶苏已然转身举步下阶,唇边还逸出一缕温和而高深莫测的笑意:“不敢劳左相动问,贱名不足挂齿,公冶扶苏是也。”

而公仪休望着他领着少府宫娥离去的洒然背影,已是一脸惊掉了下巴的表情。

而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绝不亚于知晓师父今晚入宫。

公仪休从未想到过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公冶扶苏。

那时曾约定,天南地北,生死相应。

但结誓之时,公仪休没有用他的真实名字,他用的名字是,段少安。

兰陵留侯,又怎可轻易相信本门之外的人。

而那时隔着屏风而坐的那人,亦只留下了他的名字:公冶扶苏。并说今后如到京城,有事可以找他。

大衍首富万香国主公冶扶苏。其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在如遭雷噬的剧震中,看着那带有百花家纹的沉香车一路驰骋而去。

而他满身泥泞,狼狈不堪地自烂泥潭中走出。

因此,他认得的是公冶扶苏的名字,而公冶扶苏认得的是他的相貌。

再后来,他到了京城,却从未想过去找公冶扶苏。

毕竟他首先是兰陵留侯。

只是为了替阿秋传话,他最终决定动用公冶扶苏这层关系。

阿秋曾很诧异,不知师兄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使得大衍首富竟亲自进宫跑腿,替他传那三句话,还附带着买一赠一。

那个代价就是公仪休亲笔书写的一张信笺。上面只有三个字。

段少安。

未曾写于纸面的话是:扶苏公子,故人段少安来了,有事请你相帮。

公仪休回到前殿,在灯火通明的席前入座时,仍充满惊魂不定的恍惚。

灯烛摇曳下,他的坐席对面,正是公冶家精工细刻百花齐放的丝障屏风。

那是客卿国宾的席位。公冶扶苏并非臣工,但亦是本次宫宴中,朝廷邀请的座上宾。

本次宫宴既需要他家的“千金香”到会,自然也必得邀请他本人出席。

屏风之后,隐入其中的公冶扶苏的身影修长若松竹,长身而立,从容地向着他的方向举杯示意。

公仪休的心猛然间剧烈跳动了几下,亦是举杯回敬,并将杯中酒仰首一饮而尽。

扶苏公子,你引为知己的朋友段少安便是朝廷的左相公仪休,而公仪休的身后更隐藏着本门的秘密。无法与你坦然相交,并非故意相欺。不知你能否接受这事情。

而这件事中他身份暴露出最大的疑点就是:段少安出场时,是使百花扇的青年武林高手,在狼匪劫杀之下救了公冶扶苏一命。

但公冶扶苏作为文官首长,人所共知的形象乃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翩翩书生文臣。

朝廷向来对武林防范极紧,绝不可能容忍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高手以文臣身份入仕台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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