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海怪叫一声,但是并没有轻举妄动。
“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脚倒是往自己那一桌挪去了,同桌之人也悄悄将手按在了家伙什上。“他们出言不逊冒犯了俺,俺向他们讨些利息怎么了?”
“那愣子护卫口无遮拦,打了便打了。”那人轻蔑一笑:“这小孩可不曾口出恶言,相反还对你青眼相待。现在你趁火打劫,强取豪夺,我就是看不惯!”这番话说的正气凛然,周围的看客听了,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李大海被他噎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仍是嘴硬道:“这小兄弟主动要赠剑给俺,干你何事!”
“哦?你看他可愿意?”
行珂紧紧抱住自己的剑,摇摇头,样子无辜极了。
李大海嘴角一抽。他本意敲诈一下这个看着青涩的公子哥,从他身上捞些油水,但被那角落中人一搅局,竟是有些下不来台了。这两人座位相隔甚远,看着并不是相熟识,那人声音又听着颇为年轻,身上也没配刀剑,但处事总有种有恃无恐的自信。李大海有些摸不着深浅,故一时也不敢动手。
“这位少侠,孤身一人出门在外,多一事总是不如少一事的。”开口的是与李大海同桌的一位书生打扮的白面男子。他像毒蛇一样嘶嘶作响,声音很轻:“在替人出头之前,先考虑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旁观了这么久,现在李大海被两面包夹,他觉得再不为自己兄弟助阵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话音未落,他一抖袖子,嗡的一声轻响,一枚蛇形镖贴着桌面便向那角落之人刺去。这镖出手不留痕迹,飞得极快,本意是击碎那年轻人面前的汤碗杀杀对方的锐气,来个下马威。
但还没等那蛇形镖飞至,异象突生!只听得叮当一声,好像是金属与金属之间相撞的脆响,那镖被什么东西一弹,撞飞到不知何处去了。而与它相撞之物则来势不减,白光一闪,直冲着李大海那桌人而来!
桌边几人大惊失色,忙站起来躲避,姿态好不狼狈。
“夺”的一声,那物狠狠扎进饭桌,入木三分,倒是丁点没有损坏。
竟是一只小瓷碟!
一只普通的小瓷碟,驿站里最不起眼的东西,早些年掌柜贪图便宜,用低廉的价格收入了许多,摆在桌上供人使用。就是这样一个脆弱、残次的小东西,现在正完好无损的镶在老木桌头。
能将内力运化到能隔山打牛的程度,那角落里的年轻人竟有如此境界!
“诸位,我也奉劝一句。”众人的视线焦点从瓷碟移向缓缓站起的那人 。他正从阴影中走到光下:“沆瀣一气打家劫舍前,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
待他行至面前,行珂不由吃了一惊,这个一出手便技惊四座的年轻人容貌清秀,体格不大,竟是个身量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
同样吃惊的还有李大海一伙。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面上惊疑不定。“这小子什么来头?”这是他们目前心中统一的想法。
江湖上能叫的上名号的,武器、路数都和这个半路杀出的少年人对不上,莫非近年又有人才辈出?
“好!好功夫!”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李大海一伙中唯一没有开过口的灰衣老者,“少侠武功境界至臻,我等甘拜下风!敢问少侠是何名号?师从何人?”
“我不曾涉足江湖,哪来的什么名号。”那少年哼了一声,神情倨傲:“至于师从……你们也配知道?”
想来他是恼于这伙人又是趁火打劫,又是暗器偷袭,语气越来越不客气了。
气氛登时剑拔弩张起来。
“哎哟,各位爷、各位大侠、各位好汉!”掌柜连滚带爬地从柜台后窜出来,仆倒在双方之间。“行行好,手下留情吧!我们这都是小本买卖,可打砸不起呀!”这群人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样子,他拼了命也要保护好自己的小店。店小二也在旁边讪讪地陪着笑脸:“各位爷,萍水相逢即是缘,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这时,行珂突然开口了:“店家,实在抱歉,此事因我们而起,今天所有的损失定会一一赔付。”他接着转向店里,对着所有人行了一礼:“我家护卫出言不逊,在这里给各位赔不是了。今天的酒菜全由在下买单,还请海涵!”这话说的倒是巧,言语间紧张的氛围逐渐松弛下来,堂内客人纷纷收回目光,三三两两休息去了。
李大海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同行几人拽着,不情不愿地往堂后通铺走去。
“丢人玩意儿!”灰衣老者低声呵斥道:“功夫不行,招子也瞎了么?还想上去找打?!”李大海不服:“咱们几个一起上,未必不是他的对手……”“够了!”老者一个眼刀将他定在原地,小声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偏找一个小孩的麻烦?”“他那把剑……我看着有些眼熟。”李大海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看到的剑的样子。“眼熟你就要抢?”老者恨恨道,“我还看着你包裹里的银钱眼熟呢,也要抢过来吗?!要是这次行动出了什么差错,唯你是问!”他不想再多生事端了。
李大海闷哼一声,不再言语,专心扮演那锯了嘴的葫芦去了。
一伙人窃窃私语着去了堂后通铺,不多时便熄灭烛火,各自睡去。
转眼间大堂内只剩下了掌柜、小二、行珂和那少年了。
“喂,”行珂转头,少年侠客正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看。“小孩,你刚才说请客吃饭,可还当真?”行珂点点头:“那是自然。”
那少年咧嘴一笑:“太好了,我这次出来带的银子路上花了个精光,剩下的钱只够吃碗素面了。”得了允诺,他也不客气,随便找了个位置喊来小二端上满满一桌子饭菜。
见行珂一直瞟他,便招手让他过来坐下。这边才一入座,就见那少年风卷残云一般将饭菜填进肚子,连杯盘都被他打扫了个干净。吃罢,还满足地舔了舔嘴:“只吃那些清汤寡水,还不如让我死了!”
行珂看的目瞪口呆。
似乎是他的表情太过惊讶,那少年被逗乐了。他刚才就对这个胆大心细的小孩充满了好奇。
“嗳,你实话告诉我,京内真是那样评价李大海的?”
行珂想了想:“倒也不是。”刚才情急之下他信口胡诌,只为了让蒋勤尽快脱身。“哦?那如何评价?”“‘啸风拳’李大海----欺软怕硬,好吃懒做。几年前调戏良家妇女,被一个不知名的剑客削掉半根小手指,师门也回不去了,从此沦落。”
那少年哈哈大笑。笑罢,他向行珂说道:“你这人,忒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他见行珂保护下人有情有义,面对恶首有勇有谋,登时起了结交之意。
行珂向他一抱拳:“在下……宋珂,此次要往洛州去。多谢刚才阁下出手相助!”行这个姓太过稀少,他怕对方察觉到他真实身份。
那少年眼睛一亮:“你也去洛州?”他倒是没有多想,也向行珂回了一礼:“我叫连照昔,家在洛州!这次进京替我兄长取药,没想到遇到了你这么个有趣的人。”
二人相视一笑。少年相逢意气,心中皆是人间堪乐。
这二人一见如故,聊到了三更天都浑然不觉。直到店小二故意在他们旁边走来走去,声响很大地收拾大堂,这才意犹未尽地各自离开。
一回房,行珂就看到高天乔敞着包裹,正满面愁容地收拾财物。今夜赔付客栈的桌椅、给所有客人买单,又花掉了一大笔银钱,剩下的不多了。“高叔,蒋侍卫如何了?”行珂坐在床边,解下佩剑。
“那愣子今晚捅了这么大的娄子,早就没脸见人了。我方才出门巡了一圈,他正坐在马车顶上发呆呢!”高天乔没好气地说。“他也是这些年在京都活的太舒服,拎不清自己的斤两了!这次叫他吃个苦头也好!”
行珂叹了一口气。
收拾好包袱,高天乔细细规划了剩下银钱的用途:“小少爷,下次再住店,就得要三间通铺了。”行珂不甚在意,笑道:“都是一样的道路,腰缠万贯有腰缠万贯的行法,囊空如洗也有囊空如洗的行法。刚才那少侠不也是花空了银子,凭本事行走江湖吗?”听了这话,高天乔依旧是愁容不展。他总不能让自家殿下受了委屈。
送走了高叔,行珂伸了个懒腰,窗外的树影静静映在门楣上,他熄灭了蜡烛钻进被窝。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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