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小窗照到少女脸上。
白皙的皮肤彷佛刚拨开的蛋白,细小的绒毛隐约可见。长卷的睫毛动了动,温昭阳慢慢睁开了双眼。小窗上摆着两盆盛放的茶花,小窗之下便是她的单人小床。上面铺着淡粉色的床单被套。床的旁边是一个双开门的衣柜,再过去,一张四方饭桌沿着墙角摆放,上面有一套牙具及两个瓷碗一双木筷。
这就是她住了十多年的小屋。原本是医馆临时摆放草药的临时仓库,十余年前老太爷从战场上领着温昭阳回来,这间小屋便成了温昭阳的家。虽然很小,但是胜在整洁明亮。
温昭阳起了床,洗漱后,从衣柜里摸出一些碎银子,将画纸与银子一起塞进钱袋,前往饭堂用餐。今日的饭堂极其安静,没了往日的喧哗。她打了一碗菜粥,拿了一枚鸡蛋,走到医馆众人的饭桌边奇怪道:“大家怎么都不说话?”
小谢压低了声音道:“姐,你还不知道吗?昨夜后院打死人了。”
其他人或是4人一间屋,或是十人间的大通铺,只有温昭阳一人独住,因此满府上下,也就她还不知道。
“怎么回事?”温昭阳心脏怦怦直跳。
小谢四周看了看,嗓音压得比蚊子还低:“听说秋实院的晓雪引诱少爷,被主母下令打死了。昨夜尸体就从后门拉出去埋了。”
昨夜……温昭阳瞬间想起昨夜在后门附近遇到刘妈妈以及她有些古怪的话。
“师兄没劝阻吗?”温昭阳有些压抑道:“打板子也好,发卖也好,怎么就……将人打死了呢。”她虽然与晓雪不熟悉,但时常在后院见到这个姑娘,生得极美。
唐嬷嬷清了清嗓,提点道:“别瞎说话,主子如何惩治下人,律法都不管的。”
饭堂里便再无人议论了,只有吃饭的吞咽声。
巳时刚过,平安长街上,一辆枣红色的宽大马车正在缓缓驶向宋府。马车里坐着身着盛装的母女,正是钱夫人及其独女钱芳茂。
钱芳茂拉着水红色的云锦衣袖道:“娘,咱们是不是装点的过于正式了?”
钱母揉了揉额头,没睡好的样子:“谁让你之前那么气我,不吃不喝非要嫁沈沉钟。偏巧这宋慈来给你看相思病,病是看好了,偏偏你又看上了他。此番议亲,我们已经是身处劣势,不庄重点,娘怕他们看轻你。”
钱芳茂扯着车帘上的穗子绕了又绕,柳叶眉间平添了几分忧虑:“他们会吗?宋家哥哥会瞧不上我吗?”
“今天看看就知道了。”钱夫人顺顺女儿的发尾,神情十分沉稳淡定,“你也别慌知道吗?若不是你喜欢宋慈,凭他们宋家这点根基,娘也是看不上眼的。如今话并未说分明,若是他家有一丝怠慢,咱们及时回头,也不会烙下话柄。娘亲再去信靖远侯府,你外祖母寻的亲事肯定比宋家强上千百倍。”
钱芳茂心里闷闷地,似乎街上也堵了起来,她便拉开车帘透透气,不经意看到外面一个人影,脱口道:“咦,是她!”
此时,车夫也禀报道:“夫人,小姐,前面经过驿站,车马行人较多,可能稍微堵一会儿。”
“无妨。”钱夫人道:“让着行人,若有相冲,给他们先走。”随即问女儿道:“见着谁了?”
钱芳茂指着驿站人堆里,正费力往牛车上爬的女子道:“那个,穿青袍子,白白瘦瘦的,就是宋家哥哥的师妹,昨日在集市上跟她碰过面。”
钱夫人探头看了看,人群里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女子,实在是因为她过于娇美,如同砂砾中的一颗美玉。很难令人不注意到她。只是搞笑的是,她好不容易爬上了牛车,身后也不知道是谁踩了一脚她的鞋子,人是上去了,鞋子掉了一只。她又鼓着脸,气呼呼地下车去捡鞋子。一瞬间,其他人便抢占了她的位置,牛车坐满人,车夫吆喝着便走了。捡到鞋的温昭阳,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牛车,继续等待不知何时才能来的下一辆。
钱芳茂捂着嘴巴咯咯直笑:“她怎么每次都这么倒霉啊。我都心疼她了,娘,你不知道,昨天她冲到人堆里救她弟弟,头发乱成鸡窝,还沾着一颗糖葫芦。叶守言骂她叫花子,一转脸她就把叶守言的手臂卸了。小猫一样又弱小又凶残。”
钱夫人看着女孩蹲在地上,垂头丧气地捧着脸,笑了笑道:“是挺可爱的。你若嫁过去,便是她嫂嫂了,可要好好照顾她。”
钱芳茂嗯了一声,小声道:“其实,我原本以为她跟宋家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会有一些不一样的感情,还挺忌惮这个人的。可是昨天偶然一见,从她眼神里我就看出来了,她不是那种目光盯在男人身上的姑娘。她好像……好像……有着别的世界?我也说不太清楚,娘,你能明白吗?”
钱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娘自然明白。她是个好姑娘,你也一样。”
钱芳茂双眼一亮,高兴道:“真的吗?”
钱夫人肯定地点了点头。刚才女儿还有点压抑,一见到这个女孩,立刻活泼起来。宋府有这样一位姑娘,女儿嫁过去也不愁知己了。钱夫人默默地又给宋府加了一分。
宋母自然不知道温昭阳无意中帮她拉了一把好感。此时她正在家里列阵以待。令她讨厌的温昭阳不在家,令她不舒服的晓秋也被打发了出去,管制自己的老太爷躺在屋里起不来,儿子也与自己达成平衡。宋母神清气爽,直觉今日能办成大事!
正兴奋着,门房突然传话过来道:“夫人,老爷回家了!”
宋母愣了一瞬:“哪位老爷?”
门房也愣了一下,迟疑道:“咱们家的老爷啊。”
宋母一瞬间脸黑如锅底:“我儿大好的日子,他死回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撩开衣摆,十分自然地踏入梧桐苑的房门,笑道:“我妻桂枝说什么呢,钱夫人到访,涉及我儿终身大事,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不在场呢?”
宋母气得发抖:“你这个时候认得我这个妻了,记得你还有个儿了?”
宋父毫不客气地端起床上茶盏,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桂枝,以往是我对不住你们娘俩,从今日起,我便搬回府里,以后会好好待你和儿子的,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宋母气着气着,眼泪夺眶而出,她想大骂一句:“我看你就是贪图钱府的权势才回来!”,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了。深夜梦醒后的宅子死寂沉沉,如荒凉鬼地一般。
哪怕她明知这个男人口蜜腹剑,可能会给她带来很多烦恼,心里也是想要他回来。儿子……虽然闭口不提,她知道,儿子也想要父亲回来。不论他们夫妻感情如何,这个男人以前是非常疼爱慈儿的。
宋夫人擦了擦眼泪,对门房说:“去医馆将慈儿叫来,见见他父亲。”
听闻父亲归家的宋慈早已匆匆赶来,宋母话音刚落,他便踏入房门,看着前面熟悉又陌生的父亲,他似乎过得挺好,还跟记忆里那个会把他扛在肩头玩耍的样子一模一样。他半跪下来,喜悦道:“儿子见过父亲。”
宋父连忙将他扶起,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独子,捏了捏他硬邦邦的胳膊,欣慰道:“好儿子,比爹都要高了!我也听说了,医馆,你经营得很好,比你爹强!”
宋慈眼圈发烫,他期望地看着父亲问:“父亲,您真的要搬回家,再也不离开了吗?”
宋父有些羞愧地点了点头,肯定道:“再也不离开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与此同此,门房接着来报:“老爷、夫人、少爷!钱府的马车已经到了!”
宋母慌乱地擦了擦眼泪,看向刘妈妈,刘妈妈明白,安慰道:“妆没花,夫人,您现在的气色特别好。”
宋母点了点头,领着满院仆人,率先先走向前门,宋父紧随其后。宋慈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大门前,钱夫人扶着奴仆的手下了马车,一股庄重之气扑面而来。宋母倾慕地迎上前去道:“钱夫人,早就盼着您能来坐坐,如今您来了,我瞬间觉得我这宅子也太小了,生怕委屈您了。”
钱夫人虽气场强大,语气却很和蔼,拍了拍宋母的手道:“不用紧张,咱们姐俩好久没见了,就是吃吃茶聊聊天。”看着宋母身后的宋父及宋慈,笑道:“兴起所至,打扰宋老爷和宋少爷了。”
宋父恭敬道:“夫人说笑了,您能光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
宋慈也恭敬行礼道:“见过夫人。”
钱夫人点点头,回头望向马车道:“芳儿,还不下车见过伯父伯母,还有你宋家哥哥。”
“来了!”女孩清脆的声音传来,车门打开,一个花朵般鲜艳的女孩步出车厢,见过宋母宋父后,对着长身玉立的宋慈乖巧一笑道:“宋慈哥哥,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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