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袁青云按着之前袁骘勋给的住址,就着夜色,迅速赶去。
“咚咚咚”的扣门响声,袁骘勋躺睡在房梁横杆,床榻隆起一团,凝神听着门外传来有节奏的嚘嘤,低而若断若续的声音,他豁然开悟,三长一短扣门扉敲击,不就是小时候和自家姑姑躲猫猫约定好的嘛!
忽而跃步下了房梁,虽有疑问这么晚了,自家小姑来此为何?也是急匆匆地敞开门扉,看着蒙面黑衣人站在门口,蹙眉探去,面前人一把扯下遮面方巾。
“勋儿,我是小姑,袁青云!”
“小姑!”
袁骘勋顾不得叙旧,往外机警瞅了几眼,发现并未有其他异常情况,拉着袁青云进门商榷一番。
不远处的黄金鬼鬼祟祟往回收缩身子遮掩躲避,拍着胸腹,不住感慨:“吓死我啦,差点就被黑面发现了。”
一旁颜玉垂绅正笏,不动声色,安然处之,斜眼瞥去黄金的慌张失措,递去一块白色方巾,“擦擦额头的汗。”
“我有这么明显吗?”黄金接过手帕,擦拭额头渗出的汗液,要是被黑面发现倒是无所畏惧,反正身旁有颜玉在陪,同黑面打上一架有何不可!
只是若被自家少夫人发现是公子派下属跟踪了她,回去,公子的生活肯定水深火热,他和颜玉可不想给他们当一把干烈柴火,燃烧旺盛。
“我们回去了。”颜玉瞥了不远处黑面关上的门扉,转身离去。
“就跟在这里了?”黄金咬唇疑惑,看着前面离开的身影,提着方巾跟随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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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赵月白待你刻薄,或是冷落于你?我这就找他给你讨回公道!”
袁骘勋刚刚迈步踏入内室,就急切脱口而出,从后腰抽出利剑,银光闪烁,寝屋门扉未曾关闭,他同袁青云坐在香几上,看着皎洁月光撒下的树荫。
袁青云待两人坐定,不缓不慢说道:“勋儿,不是这样的。”
袁骘勋只觉疑惑,在这行踪已绝,万籁俱静时刻,如若不是赵月白欺负了自家小姑,她这般着急赶来为何?
适才沉静下来,上下打量一番袁青云的着装,一身夜行服,他征征问却:“小姑,你可是要去暗杀行动?”
“我不暗杀谁,我是想要去审问姜祈戟的,可是烈狱地牢戒备森严,我这般闯入,恐是麻烦,所以来找你商量,一同提审姜祈戟三年前对袁家军做了什么手脚?才会如此将拜兵亡,无一生还。”
说话间,袁青云颤栗不止,脑海萦绕桐关战役尸山血海,断肢残骨的凄凄惨惨画面,当年战场上士兵的嘶喊声如洪水猛兽般咆哮惨烈,每每想起,肤粟股栗。
袁骘勋看到自己小姑眼神里蕴满惊惧,瞳孔放大,显然三年前,她定是过着类似难以磨灭的疼痛经历。
他伸手搭在她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事不宜迟,我们现在换装进地牢审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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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骘勋一身黑袍,戴着黑面刺身面罩,打着头阵,袁青云跟在他的一侧,朝吹来阵阵阴风的烈狱地牢门口探去。
仅仅留有一人把手,放下森严的网状铁牢门早已解除,不见踪迹,就连正当值的李霆枢都没在其中。
明明走之前还看到李霆枢加派人手驻扎地牢门口,怎么回了一趟勋儿住址,李霆枢就扯撤下部队,放松戒备?
袁青云拧眉思考,余光瞥去袁骘勋,指着地牢门口,凑在他耳边小声碎语:“这是你的杰作?提前打点过呢?!”
袁骘勋尴尬一笑,“想来是别的紧急案件,调走把守在这里的黑袍人员。”
他走近地牢门口,守卫瞅了一眼,确认是黑面本人,放他进入地牢。
袁青云跟在身后,小心翼翼提悬心房,不敢大声喘气,终于跨过门槛,那高挂半空的担心正要缓缓降落,身后黑袍人持着利器,拦在袁青云面前,声色严厉,“等等,这位同僚,和黑面大人何种关系?我等未曾见过黑面大人还有下属随从?”
行进中的两人被守卫突然叫住,猝不及防,眸色惊变。
袁青云屏住呼吸,垂首不语,眼珠子滴溜溜打转,思量着如何瞒过面前黑袍人来。
只见黑面转身,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对向刚刚问话的守卫,轻嗤一声:“怎地,我堂堂黑面进入地牢,还需要向你报备?”
“不敢,黑面大人,小的例行公事,李巡检走之前再三交代,一定严加注意进入地牢人员,不留一丝遗漏。”
守卫连忙拱手作揖,不敢抬头直视袁骘勋,可是余光却在袁青云身上打量,由于她戴上了黑袍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轮廓,心生困惑,怯怯问去:“这位黑袍使者,尊姓大名,我等有了名字也好向上交差禀报。”
袁骘勋蹙眉不悦,踏步向守卫走去,森森气势磅礴蔓延,门口守卫连忙跪拜在地,边喊边哭:“黑面大人,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啊!绕过我吧!砰砰砰……”连续磕头谢罪声响,跪在地上的守卫一把鼻涕一把泪,继续吐话:“小的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全家就看着我过活,侥幸进入审刑院地牢当差……我若是死了,我的家人,她们可如何是好?”
袁青云瞧见袁骘勋伸手有力劈向守卫头顶,连忙拉住他的手腕,以防止做出不可挽回的举动。
哪知袁骘勋疑惑侧眸瞅了一眼袁青云,盖在守卫的手掌翻转向下游走,在守卫胳膊肘处停止下来,将守卫扶起站定,“哭完了吗?”
守卫猛然一惊,娇羞点点头,眼泪花还在眼眶打转。
“哭完了起来继续当值!”
袁青云从袖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去给守卫,顺而放下头套,露出脸来。
“程佥事!原来是你……干嘛这么故作疑云!”
守卫看着这张婉丽娴静的娇容感慨,提着手帕擦在眼眶处,忽地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手指在空中胡乱挥舞,“噢……程佥事这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出身份来吗?”
“嘘!”袁青云食指堵在自己嘴唇,轻轻发出嘘声。
“明白,明白!”守卫低声回复,点头示意,放两人进入地牢。
门口当值的守卫不由想到前几天的八卦,赵指挥使和黑面争抢程佥事,没成想赵指挥使和程佥事还在婚假,便夜会黑面,怪不得偷偷摸摸行踪,可为何约会地点选在烈狱地牢?守卫疑惑摸着白手帕,兀自摇头看向夜色,还是不要掺和进去这些人物的纷繁复杂关系里面,守好自己的牢门即可。
牢房里,姜祈戟手脚被铁锁束缚,手腕脚腕骨头断裂处已被包扎起来。
一声声踏步声响,惊醒披头散发,趴倒在地的姜祈戟,他猛然睁开眼睛,看着两双黑色靴子,以为来了体己人,眸子冉冉升起惊喜,往上移动视线,刚要开口,黑袍颜色深入欣喜眸子,那两张脸映在瞳孔,忽地光彩石沉大海,陷入深渊,转而垂首在地,不去搭理来人。
“姜祈戟,失望了吗?忤逆造反之罪,没有人能保得下你。”
袁青云蹲下看着趴在地上残肢坠败的昔日威风凛凛大将军,如今似丧家之犬般耷拉脑袋奄奄一息。
她附在他的耳畔,轻言几声,片刻,趴在地上的姜祈戟眉目挑动,挣扎起身,“呵呵……弋笙,一个残废,能做些什么?”
“噢,他是不能做些什么,可我们能对他做些什么!”
袁骘勋红眸散发奇诡炫丽光彩,两手握着,骨节嘎吱作响,恐吓起坐在地上的姜祈戟。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我的命,一字之差,境遇地别。”
姜祈戟感慨万千,眸色温吞下来,“弋笙是无辜的,不关他的事,所有事情,我姜祈戟一人承担。”
“这可不是我们说得算,自由上面公正裁决。”袁青云环胸说着。
“哈哈哈……若真是公正裁决,我死万次不足挂齿。”
姜祈戟仰天观窗,微风清凉,月光明朗,“河斜月落,斗转参横,一切都回不去,罢了,罢了。”
他转头迎视上袁青云和袁骘勋,嘴角一扯,“你们想问关于三年前桐关细节吗?”
袁青云没成想姜祈戟会如此痛快说话,面色虽波澜不惊,可心底的情潮早已壮阔不已,手指在袖子中拨动两下,平复心绪,淡定问道:“为何现在放松牙口,告知我们?”
“呵呵,将死之人,说些秘密扰动朝廷风云,让其变化莫测,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倾盆大雨滋养大地有何不可!”
姜祈戟仰天喟然太息,说出三年前桐关战役细节。
他率领的支援军确实早早就到达沙丘河驻扎,到达时分,有密信传递给他,迟些两日赶到桐关战场,他将获得康国至高无上的武将荣誉权利。
一开始收到这封信,他一笑置之,并不理会,权当是笑话来处理,随意将信封扔掷一旁。
第二日继续前进,听得前方阵地密探来报,桐关战场,袁军与北苍敌军抗争你死我活,相持不下,支援军营需快马加鞭,赶到桐关,助袁军一臂之力,夺得桐关,大战告捷。
而后有线报传来消息,前方百姓马车送入敌营,车帷露出一张惊恐万状的女人脸貌,似是袁九霄结发妻子。
姜祈戟不得不四处找寻之前随意处置的密信:缓迟两日支援,将获得康国至高无上的武将荣誉权利。
他握着皱巴信封犹豫不决,最后举手示意手下部将,继续安营扎寨,两日后再进军桐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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