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街附近的破旧公寓。
宋时羽整整一天都在想着沈芪说的话。
组织不是希望自己刺杀何须,而是希望自己能死在何须手上。
这个消息带来的余震仍旧围绕着宋时羽。
沈芪的话打开了女杀手的视野。她过去一直沉溺在自己的杀手身份,无论是曾经的天才新星杀手,还是《禁魔法令》颁布以后的三流杀手。
自己的视野自始至终都局限于一个工具的角色。
“你们当杀手的,从来不会意识到情报有多重要。”
一针见血。
叛逃组织已然无可避免。沈芪交代给自己的事情,同样也是非做不可了。
宋时羽隐约觉得,在未来一段时间里,自己的命运都要和何须捆绑在一起。
命运如同主宰者,将她与何须放在同一个罐子里,然后挥动巨槌把两个人搅烂,搅透。
心中的烦闷堵在喉头,酝酿出一股酸涩的味道。看来不喝两杯今天是睡不着了。
宋时羽起身下楼,踱步在酒吧街上。
“纽伦酒店爆炸案已由警方跟进,但是公众的质疑仍然在发酵。发布会上发生的暴乱,究竟是哪股势力在暗中搅动?“
“何须作为执政官的候选人,是否有能力平息罪恶,或者说何须的主张是否太过激进,从而引发社会的分裂?”
新闻播报声清晰地传进宋时羽的耳朵。
她烦躁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不知为何,听到舆论对何须的质疑,仿佛也是对她的一种否定。
“女人就不应该竞选执政官,她们会什么啊?就只会讲权利搞分裂,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才是对这个社会最大的贡献。”一个醉醺醺地男人把酒瓶摔在电视旁,高谈阔论着。
这种既得利益者,往往会在利益还未受损时就跳出来维护自己。
好在这是末世,好在她是杀手。
宋时羽用脚挑起一个稍大的石子,紧接着一计凌空抽射。
石子重重地砸向醉鬼的后脑,掺杂着脏话的高谈阔论戛然而止。
教训蠢货,责无旁贷。
烦闷的心情随着刚刚的小插曲变得轻松了一些。宋时羽走进常去的酒吧,买了几瓶合她口味的酒。
“你们说何须还敢不敢进行第二场发布会啊?”酒吧里的顾客也在谈论着如今最热的时事。
“我猜不敢,命都差点丢了怎么也得缓一阵子。”
“那她还能继续竞选吗?我看隔壁的秦明皓还是按兵不动,发布会和演讲都没有安排。”
“秦明皓有秦家在后面保驾护航,稳扎稳打,肯定不会像何须这么着急啊。”
所有人都在谈论着何须。
她恨不得手里有一根针,然后把所有人的嘴都缝上。
......
核心广场,布鲁斯酒吧。
同样都是酒吧,酒吧街的风格跟这里相比完全就是贫民窟。
低调奢华,却又昏暗私密。适合上流人士在这里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宋时羽见到了包厢中戴着兜帽的何须。
“坐。”何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如此私密的场所,她还专门带了个兜帽。宋时羽觉得何须的行为有些好笑,但转念一想,是不是何须觉得见自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想到这里宋时羽觉得有些生气,说出口的话忍不住带刺。
“这是什么意思?地下情吗?”宋时羽毫不客气地坐下。
“为了避免给你找麻烦,毕竟我现在是舆论的中心。”何须没有被宋时羽的垃圾话挑起任何情绪。
何须的思虑还挺周到,宋时羽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单纯的女杀手丝毫意识不到这只是政客开启谈判的基本话术。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那天你救了我。”宋时羽挠挠头,向何须发出迟来的感谢。
“举手之劳。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何须笑了笑。
与她在演讲台上自信热情的样子完全不同。私下约见自己的何须喜欢低头浅笑,配合她棕色的眼睛,看上去既含蓄又热切。
“宋时羽。”女杀手尽量保持声音的冰冷。粉红泡泡从头上升起,又被她强行按下。
回想起自己曾在迷乱中亲吻过这双涂着深色唇彩的嘴唇,宋时羽感觉到一阵燥热。她暗骂自己没出息,眼神却止也止不住地瞟过去。
“宋小姐,那么我就开门见山了。恐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要跟我在一起。”
何须的嘴巴一张一合,宋时羽却只听进去了这五个字。
跟我在一起。
再心猿意马下去,你早晚要被何须吃干抹净。
宋时羽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冰冷的酒液恢复着她的神智。
“为什么?你要治疗我吗?”
智商重新上线的宋时羽开始意识到,这场谈话的本质是博弈。
“对。”何须的回答看起来很坦率,“我不希望你有生命危险。”
“你为什么很关心我的生命安全?你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宋时羽觉得何须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上来二话不说就要把自己带走,这是她没想到的。
“我只知道你是一名觉醒者就够了。”何须的回答像是在打太极,也像是她真正所想。
“你很在乎觉醒者?”宋时羽挑眉问道。自己和沈芪的交易与这件事息息相关。
“是的,非常在乎。”
谈及这件事时,何须的神情变得非常严肃。“我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你只需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保持每天都跟我待在一块。”
宋时羽的狐疑却越来越大。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怎么保证你不会给我卖了?”
“因为我救过你的命。”何须收起了笑容,那种熟悉的强硬感又回来了。
“你自己也说那是举手之劳,你别指望着因为这个我就可以把自己的命放在你的手里。”宋时羽的防备心此刻也浮现出来,“我是怕死,但不代表我是那种病急乱投医的傻子。”
“好吧,看来宋小姐是个很清醒的人。”何须态度软了下来。“既然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咱们不妨从头开始说说吧。”
以退为进,开始第二轮的谈判。
“好。”宋时羽来了兴趣,她不喜欢遮遮掩掩的谈话。“我是干什么的,想必你应该能看出来。”
“你是个杀手。”何须微笑着说。
“对。”宋时羽环视着这个小包厢,最后把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放在何须身上,“这么近的距离,我有一百种方式要你的命。”
“这间酒吧的安保措施非常完善。”何须眨了眨眼,“但更重要的是...”
何须突然身体前倾,靠近宋时羽的脸。
“你不会。”
突如其来的动作一下让自己联想到,女政客曾经在梦的尾声中也如此主动过。
宋时羽狼狈地缩了下脖子。本来还想着吓唬吓唬这个说话弯弯绕绕的女人,没想到自己被她反将一军原形毕露。
“所以那天你是来刺杀我的?”何须收回了身体,拄着下巴问道。
“呃...对,其实我那天是接到了一个委托,有人要我杀你。”
宋时羽半真半假地说着。
她不想让何须知道自己是一个被组织控制着的傀儡杀手,索性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雇佣兵。
谈判的瞬息性让她难以抽出头脑思考,自己的谎言到底是因为不想交代实底儿,还是不想被何须看透自己如同烂泥般的命运。
“那为什么不杀了呢?”何须饶有兴致地继续追问。
“我觉得你的演讲不错,挺有煽动性的。”宋时羽斟酌着语句,想承认自己确实对她那天的表现十分欣赏,但又不愿意让自己在谈判中落入下风。
不然怎么样?实话实说自己做过一个关于她的春丨梦,然后色令智昏地没做任何战斗准备就急吼吼地要去见她?
“那我还蛮荣幸的。”何须的眼角带着笑意,坦然接受宋时羽不算好听的夸赞。
这狗女人一肚子坏水。宋时羽咬着后槽牙暗自想着。
“我的事都说完了,接下来轮到你了。”宋时羽正色道,自己的事交代的一干二净,何须的秘密却没一件被自己打探到。
“好吧。”何须伸出手指,摆弄着面前的酒杯。
她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还带着微微的粉色,不知是否因为威士忌里加了冰的缘故。
“我妈妈曾经是一名觉醒者。”何须的瞳孔缩成一点。
刚把酒杯送到嘴边的宋时羽,却因为何须的话怔住了。
“我不知道是否是这件事的缘故,在我妈妈牺牲后,我便能感受到觉醒者的存在。”何须垂下头,声音也跟着低沉下去。
“我能感受到她们的存在,甚至是她们的状态——快乐、痛苦、困顿......哪怕我们从未见过面,但觉醒者们就像我的朋友,从小到大一直陪伴着我。”
“但是三年前《禁魔法令》的颁布,我在那一个月遭受了无比的痛苦,所有感知在此之后像断联了一般,完全消失。”何须回忆着过去的故事,空洞的目光穿过酒杯不知落在何处。
“直到前天,你出现在发布会上,那种熟悉的感觉第一时间便回来了。我本想等到工作结束就去找你,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何须的目光流转,一种慌乱的感觉占据宋时羽的大脑。
“你和人扭打,然后从二楼翻落下来我都知道。只不过当时的场面太混乱了,没办法确认是不是你。所以你说逃到洗手间,我选择相信你。直到洗手间里...”
接下来的话没法说出口,何须大脑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宋时羽的“坦诚相待”。
“咳...”始作俑者同样被臊得满脸通红,不自然的咳嗽声暗示着何须不必再讲下去了。
“这种断联后又复联的感觉让我欣喜。”何须真挚地看着宋时羽,“我不希望看到你丧命,因为我也会感受到同样的痛苦。”
“一种你想象不到的,直击精神的痛苦。”
何须的眼睛里充斥着恐惧,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紧攥的拳头让她的骨节发白。
平心而论,眼前这位女政客确实漂亮,但并不能算一等一的大美女。只不过在浸淫于政客之间的周旋和算计之下而被迫藏起来的脆弱,在此刻对命如草芥的野狗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化学作用。
宋时羽的思绪已然涣散,而下一秒,一种奇妙的触感将她拽回了现实世界。
何须那只修长的,微微泛着粉红色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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