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中，先开口的反而是天子：“你来了。”
“我想，是该带她来见见你的，如果你不肯见，那我就走了。”说罢，飞白扭身就走，他这幅态度仿佛面对的不是天子，而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在面对自己的父母。
“别急，”天子起身甩笔，墨点飞出，点落在地，便化出一把精致的躺椅，“坐。”
飞白没有坐，他只是把落红放在躺椅上，再次回头面向天子。
见他没有急着要走，天子这才道：“你就不想知道朕为什么来这里？”
“不想，”飞白的回答干脆果断，“如果你没能解决掉我师尊，那么你说什么都是根本不重要。”
似乎是早料到了飞白的回答，天子叹息道：“你应该知道，当世只有五位大乘境修士，任何一位的倾向与立场改变都会彻底改变天下仙朝。”
而飞白也似乎早有预料，嗤笑了一声，发出反问：“当然，所以你想说，我师尊还不能死？”
“不错，”天子颔首，“至少在接替者出现之前，他还不能死。”
飞白似笑非笑道：“你想让我接替？”
“你当然要接替的，但你要接替的不是他，”天子本来语气平缓，最后一句却是话锋一转，“你要接替的是朕。”
这一点却是飞白没有预料到的，落红很明显能听出他语气变得急促：“为什么？”
天子放下御笔，缓缓抬头：“因为，朕就要死了。”
虽然仰面视君通常会被判处意图刺王杀驾的死罪，但这是天子，即使落红一直以来都是无法无天的煞仙，也很想看看他生着怎样一副尊容。
“怎么可能？”飞白的声音有些尖锐，“大乘境修士寿至五万载，你连一半都没度过！”
“可惜这就是现实，因为……”
“因为同仙生死契。”落红的语气笃定，内心却已是翻江倒海，天子的脸她早就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在扬州城外的月明桥上，她亲手策划了杀死这张脸的主人，第二次是在长生观中，她看到这张脸时便落荒而逃。
那是与飞白的父亲，见心道长飞衡极其相似的脸。
如果说第二次她只是落荒而逃，没有来得及思考，那么现在，她已经可以笃定，天子与飞衡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天子已经活过了万年的岁月，飞衡却至死只是金丹境的修士，万年的时光已超过他的寿元太多太多。
如果飞衡真的能活到现在，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有人在为他续命，而这个人只有可能是他的亲人。
“答对了，”天子微微一笑，瞧向飞白，“你选了一个很好的帮手。”
飞白一字一顿道：“她不是帮手，她是我的妻子。”
天子的表情有些古怪，落红看得出，他对于飞白的回答并不太满意。
飞白似乎并不在乎，继续道：“所以，同仙生死契究竟是什么？”
落红握住他的手，不打算让他多问：“你只需要知道那是一种能让性命共享的契约就行了。”
事实上，飞白也并不需要多问，他已然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也许是高高在上太久，天子很难有机会畅所欲言。
“毕竟，大乘境修士的寿命便远超自己的后代，你知道当自己正当壮年之时，连一位至亲的血亲都不存在时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修为越高便越不可能产生后代，此乃自然之理，大乘境修士更是如此，即使能有孩子，那也一定是个薄命之人。”
“你父亲就是这样，可用同仙生死契维持着寿元已尽之人的生命，等价交换，消耗的也是自己的寿命。”
“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吧，他只是拼尽性命，想炼出三仙龙凰丹来救你，”飞白幽幽叹息，“可惜他救不了自己的父亲，我也没能救得了自己的父亲。”
“但朕总算救下了你，你父亲也会为你骄傲，”天子踏过软毯，将手抚在飞白头顶，“你是朕的孙子，是朕当世之中仅剩的血亲，你的姑伯们都没有你这样的天赋，他们早已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之中，那时间太久太久，久到朕甚至已经记不起他们的模样，想不起他们的名字。”
“但是你不一样，你有着远超朕的天赋，这天子的位置舍你其谁？”
那些人，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存在了，风家的裔民并非全部姓风，就如现在的天子，名为飞衍，只是当他被录入风氏一族的族谱时，获得了风姓。
就如同现在的飞白，只不过他并不屑于风的姓氏，所以人们还是常常会叫他飞白，只不过是像上古时代一般姓氏不同，所谓飞姓风氏。
所以，飞白对天子的位置也并没有什么兴趣。
“我只是个剑修，修剑已然够了，天子的位置，我不感兴趣。”
“那么，你不想试试天子之剑吗，平天下，安万民，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天子双臂一张，仿佛用仙威将飞白带入高空之中，俯视万象，“日月为锋，万星为锷，群修为脊，众妖为镡，包以四海，裹以四时，制以五行，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直之无前，举之无上，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天下尽服。”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把剑不会更强，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这剑诀不会更难？”
飞白不语，他的剑道确实已是当世无双，只是他并不确定那所谓的天子之剑是否能与他相配。
“你该试试，也应当试试，”天子的声音浑厚，充满磁性，也充满激励，“不要忘了，你也是我风家的男儿。”
“有趣，”飞白唇角扬起，不管是否相配，至少确实很有挑战性，“那么下任天子的选拼参加的。”
既然飞白这么说了，那么他一定可以成为天子，因为落红相信，飞白不会输给任何人。
“好。”很显然，天子也是如此信任飞白的，只是对于落红，他仍有保留“只是这样，也许你便不能娶她了。”
“为什么？”
“她是个煞仙，”天子顿了顿，又道，“修魔的煞仙，而天子本也应是称孤道寡的。”
“我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飞白语气坚定，“我已经娶了她，她就是我的妻子，不管我是日月剑君还是天子，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也许有一点不同，如果我成为天子，我会为她举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让修真界所有的人都献上贺礼。”
虽然落红对于再办一场婚礼什么的并无兴趣，但飞白的话，似乎确实撩中了她的心弦，挺一样，他还是那个认真的少年。
天子笑了：“你现在已经很像一位天子了。”
黎明。
飞白抱着落红，离开了天子的牙帐。
落红望向初生的朝阳，心情从未有过如此的放松，她握住她丈夫的手，充满了幸福和满足，因为她要的自由和爱情，现在已全部得到。
只是要做未来天子的皇后，现在太孙的太孙妃，她还没什么实感，不过飞白恐怕也不比她强多少就是。
想起飞白那容貌相似的父亲和祖父，落红瞧向飞白的侧脸。
“你以后不会也长那个样子吧？”
“不可能，我随我娘。”
——完——
终于完结了（哭唧唧），好歹是把故事写完整了，中途就感觉这篇写崩了但又不想太监，硬着头皮写完了，其实最初估计的体量是20多万字来着。
不会有番外了，后续的内容和其他人的故事，就都写到下一本里了（这本后面憋不出来不说，还老想着攒下本的字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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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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