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河三百三十九年冬。
天罚从天边降下,雷鸣滚滚,从人间级北传至极南——
萧山山雪绵延数百里,枯草纵生,荒芜数行。
俞卮就站在这扬扬大雪之中,抬手接下几片雪花。
他抬手挡开迷眼恼人的风雪,片刻后,四下扫了一圈这荒的出奇的破地方。
眼之所处尽是枯木,更别说有烟火气的人家了。
俞卮冷哼一声,心里不知骂了多少遍了。
早知道他就不醒了——
梦里他是城中官府家的大少爷,整日闲散逗鸟,玩赏风月。
那日他不过是倚着院中的一颗香木,翻着古书解闷儿,那香木的香气有些恼人,惹得人眼皮沉沉,昏昏欲睡,忽然间他面前扫过一阵清风。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以为是自家哪个下人跑出来闲玩,刚想调侃两句,抬眸却见到一个白衣飘飘,长发披散似仙的人,却没能看清对方的脸。
他有些懵然,只听那人开口道:
“有人托于我点醒公子,不知公子是否察觉到这十几载春秋皆为一梦?”
嗓音倒是轻飘飘的好听。
俞卮愣了几秒,像是在证实对方的话一样,又看到周边景象模糊起来。
不知为何,他心头涌上了焦躁与难过的情绪来……
他摇头晃掉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对对方道:“那…尘世风景如何?”
他偏头扫了一眼那模糊了的宅院,补充道:“与梦里相比如何?”
如果不好我就不醒了,俞卮心内如是说。
那人微微一笑,道:“当然好上百倍,公子醒了便知。”
俞卮没说话,却被对方拉了袖子往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边说:“有人托我与公子讲:说公子回到尘世务必往仙海去,要去还一个愿,也应见一个人。”
说完这些,俞卮便嗅到风雪的冷冽气息。紧接着,他就睁了眼——
就来到了这个“好上百倍”的“好”地方。
这恐怕是反讽。
而那个让他梦醒的人也丢了,好似从来没存在过。
但眼下俞卮没思考这些了…
因为实在是太冷了。
这么冷的天气,雪还下的那么大,而刚醒的俞卮只披了一件薄衣。
他真的要疯了……
别说去哪个地方了,恐怕他走不出这座山就被冻死了。
他正想着这些事,忽然听见身后有人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很轻,若不是这地方很静,他应当是听不见的。
他猛然回头!
一张白的瘆人的脸冲他咧着嘴笑,尖尖的细牙白的发亮…
当下他没有什么利器,也忘了所有的仙法防身之术,在这荒郊野岭碰见这么一个怪物…
俞卮叹了口气,在怪物伸头的时候退了几米。
又在怪物扑上来的时候瞬息退到它身后。
他闪避了几下,用着他当前仅存的堪堪几招闪避之术。
怪物瞪着灰青的眼珠,一面探寻着事物的踪迹,一面防止对方反将一军。
这么一扑一击间,怪物发现食物好像只会闪避,于是它放宽了心,为所欲为。
俞卮被逼到一颗枯木之前,无处可退,他平复着呼吸,寻找着闪避的地点。
怪物发出“荷荷”的笑声,扑了上来,而俞卮已经无处可避。
俞卮糟心地闭上眼睛,却没等到意料中的噬咬之痛。
他惊讶地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怪物,再抬眸,看见一个正收剑入鞘的身影。
那人身量很高,模样也极为出挑,举止投足间带着锋利与干脆,与这冷冽的山雪相映衬,显出几分薄情冷淡来。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俞卮的目光,抬起眸子往这边看过来,一个平常的举动却有种疏离的意味。
正常人被他这么一看,早就道个谢跑了。
毕竟这人一看就不爱说话。
但俞卮不是正常人。他对上对方的眸光,甚至冲对方笑了一下,道:“多谢…公子相助,不知公子可否带我去一个地方?”
老实说,他并不想和这么个一看就是半天蹦不出一句话的人一起走,光这大雪天已经够冷了,旁边再有个这样的人,一不留神可能就被冻死了。
但…谁让他一觉醒来仙术连个皮毛都不会了呢?
如果他自己走,甭说这路他认不认识了,万一再来个类似这样的怪物,咬伤是最好的情况了,五马分尸,碎尸万段都不是没有可能…
他甚至想象了一下那场面…
所以冻不冻还重要么?已经不重要了。
但是如果对方不愿意,就只能…委屈一下,勉强卖个惨吧。
毕竟他真也挺惨的。
那人并不知道短时间内俞卮的心里变化,只疑问道:“什么地方?”
“仙海。”俞卮道。
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片刻后才开口道:“仙海离这里有大半个人间…”
言下之意是:你怎么不直接上天?
“噢。”
俞卮听罢,自知理亏地垂下眉眼,开始卖惨找台阶。
“公子有所不知,我在这山里被一群盗贼劫了个干净,什么也不剩下,你看我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哪里会什么仙术仙法呀,之前还能靠柄剑撑着,现在一无所有,要不是公子你出手相救,恐怕我这会儿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俞卮越说越觉得自己惨,快把自己惨哭了,抬眸一看,那人只是皱着眉看着他。
俞卮顿时觉得自己还不够惨,于是他想了想,又说道:“公子不知道,刚才怪物冲我一张嘴,我吓得浑身骨头都软了。吓死我了!”
“……”
那人眉头倒是不皱了,只是一脸麻木仿佛听到了什么鬼话一样看着他,片刻后认命地点了点头。
有种“你继续演我看着”的感觉。
俞卮看着对方的表情,刚想退求其次说带着他走出这片荒山就行,就听见对方冷冷淡淡开了口:
“走吧,我带你走。”
俞卮意外地挑了挑眉,又满意地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多谢公子了。”俞卮与对方并着肩走,雪地里有“咯吱咯吱”的声响,有些吵人,但并不妨碍对方听清他的话,“不知公子何名何姓?”
他说完,余光里看见对方侧眸看了他一眼,才道:“楚沂。”
俞卮脚步一顿,没说话又继续往前走。
这座山大的过分,不过在山脚下能看见几个房屋坐落,但院内杂草丛生,一看就是空屋,凄清冷寂。
两人在这山间冬木中穿行了好一会儿,在俞卮以为这辈子都要走不出去时,看到面前缓缓开阔,出现了一座桥。
这桥有些破烂,底下是冻成冰的河,桥面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空洞,摇摇欲坠。
桥前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碑,上面刻着桥的名字—
形留桥。
两人走到桥前,俞卮瞥了眼那埋没在枯草里的石碑,又看向这破烂不堪的桥面,打破沉默道:“我们……真要走这桥?”
这破桥人踩一脚不就烂了?
楚沂道:“冰封了,只有这一条路。”
片刻后,他又补充道:“桥能走,不会掉。”
“行吧。”俞卮狐疑地看着他,最终还是妥协地点点头,他迈了一步,一只脚已经踩在桥面上了,却被人拽了一下手臂。
“等一下。”
可是来不及了。
桥面毫无征兆地出现裂缝,整个世界纹丝不动,甚至冷风都停了,像被人摁下了暂停键,诡异至极。
“咔嚓”两声,地面像一张劣质的脆纸,瞬间破碎开来。
两人齐齐掉了下去。
俞卮在这恼人的风声中生无可恋地想:我上辈子造了多少孽,这辈子多灾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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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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