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执认出了那个人，却没有上前。
晚风吹起衣角，带起一股浓烈的烟草味，直直冲入鼻腔。
余执只感觉到鼻子深处传来一股无法抑制冲动，下一秒，一声“阿嚏”划破面前的宁静。
少年从烟雾中抬起头，透过朦胧的灯光看过来，在看清来人的同时，眼中一闪而逝的忧郁瞬间隐入眼底，打碎了面前疏离的画面。
季铭伸手将只抽到一半的烟往地上一摁，又将烟头随手丢在身边，这才站起身往余执这边走来。
走到余执身前几米的距离时，他才开口：“来了多久了？”
余执张口要答，却措不及防地被骤然浓郁起来的烟味熏得一顿，随即没来得及转头，就在季铭再次开口前又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直接喷到季铭脸上，在月光下泛起一丝亮光。
两人之间气氛骤然变得奇怪起来，皆是大眼瞪小眼，尴尬万分地盯着对方。
余执有心想要说点什么缓解气氛，但看到季铭脸上的水珠时，再多的狡辩也化作苍白无力的话语。
最后还是季铭拉起袖子抹了一把，将脸上的水擦干。
余执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甚至还带有一丝迷茫无措，无端升起一股笑意，正当他努力憋着时，又看见季铭脸上隐忍的嫌弃，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季铭也没憋住，紧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笑了一会儿，扫清完刚才那诡异的气氛，又不约而同地停下。
季铭顿了一下，才缓声说道：“我以后尽量不抽烟。”
余执一愣，不知道是不是项炀闹着要吃冰粉，搞得他也下意识条件反射，嘴里分泌出一股子清清淡淡的甜。
余执刚想开口解释一下不用管自己，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打破了面前跟玫瑰冰粉一样颜色的场景。
他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就见项炀正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冰粉，顺便还找了个地方坐着，跟看电影一样望向这边。
余执刚要出口的话顿时被抛在脑后，季铭也转过头看向那边。
项炀见两人都看向自己，几下把嘴里那口冰粉咽下去，看着他俩道：“你俩继续，不用管我。”
这句话咋听咋怪，余执索性不理他，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季铭。
季铭品出他眼神中的意思，开口解释道：“我烟瘾犯了，不好在医院抽，就找到这来了。”
余执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实在听项炀吸溜来吸溜去得烦了，又有点犯馋，索性询问道：“吃冰粉吗？我请你，消消烟味。”
季铭眼角柔和下来，刚要张嘴，项炀就一屁股站起来，用哀怨且没好气的语调喊起来：“好啊，执儿，我想吃你死活不给我买，他还没说要吃，你就上赶着请他吃，同样是人，你咋能双标成这样？这不公平……”
余执还没接话，就听见季铭应了声“好”。
项炀感觉季铭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他一转头，果然见季铭正看着自己。
项炀一个眼刀扫过去，目光灼灼。
季铭却已经跟在余执身后往前走去，把他落了一大截。
项炀没法，只得快步跟上去。
余执和季铭走到买冰粉的摊位前，老板见来了客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问道：“来个什么口味的？”
“西瓜，”余执顿了一下，看向季铭。
季铭看了眼价目表，随意挑了一个芒果。
老板开始搭配，余执看着老板手中飞速舀料的动作，犹豫了一下，又要了一个红糖的。
老板脸上的笑意明显更大了几分，熟练地做好三份冰粉递给余执。
余执接过冰粉，递给季铭一份，两人边走边吃，走到在另一边等待的项炀跟前。
项炀一脸幽怨地看着他俩，垮下一张脸。
有意无意地，季铭当着他的面吃了一口冰粉，余执恰好也吃了一口。
项炀更加憋屈，压根没力气批判这对狗男男了。
季铭和余执两人面对着一排排热闹的摊位吃着冰粉，气氛难得和谐静谧，半晌，季铭的声音才打破这份宁静：“我得回去了。”
余执没开口挽留，只是点了下头。
季铭抬腿往医院走去，余执在身后目送着他。
季铭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举了一下手中的冰粉，又冲余执笑了一下，这才重新转回身，继续往前走去。
等到季铭的身影逐渐模糊，余执这才收回视线，转头就见项炀一副憋屈至极的样子。
没给他机会开口，余执把红糖的那份递给他。
项炀脸上的憋屈顿时烟消云散，声音中也带上几分喜意：“我就知道你不是见色忘友的人，呜呜呜，我太感动了……”
余执一本正经地道：“女孩子老生气不好，多喝点红糖水补补。”
项炀的喜悦僵在脸上，随即高声喊道：“好啊，你故意的是不是，我告诉你……”
项炀的尾声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散在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余执打包好养胃粥，刚伸出手准备推门而入，就被一道响声吸引。
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因为时间还太早，现在依旧是空荡荡的走廊，只有入眼的白和令人心悸的静。
余执没做停留，再次伸手推门，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门突然开了，一个人从病房里快速倒退几步，出现在余执视线中。
但由于惯性太大，这几步很难化去冲击，最终他不得不用一条胳膊撑着背后的墙，才堪堪稳住身形，没有一下撞在墙上。
余执侧过半边身子，看着那人扶着墙缓了几秒，然后慢慢撑起身子，抬头继续望向病房，却在余光中看见了这边的场景。
那人随即收回看向病房的目光，把头转向这边。
好巧，余执在心中感叹了一句。他向季铭那走去。
季铭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似是不经意般向前走了几步，然后随手拉上了病房门，这才向余执这边走来。
余执看见他的动作愣了一下，但也没多想什么。
季铭率先开口：“好巧。”
余执盯着他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似乎是有一道划痕，像是刚才撑墙的时候划的。
季铭随手整理了下衣服，恰好将袖子拉下，挡住了余执的视线。
“好巧，”余执回了一句，将季铭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番，想到刚才他狼狈的样子，嘴角微微弯起一道不明显的弧度。
季铭注意到余执眼中揶揄，不好意思地扶了下额，“刚出门的时候没注意，被门框绊了一下。”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
低头看见余执手里提着的饭盒，他又补充了一句，“来看病人，那就不耽误你了，你快进去吧。”
余执犹豫了一下，季铭又接着说：“我正好去一趟洗手间，等会儿见。”说完也没等余执回答，就冲他摆了摆手，快步消失在走廊深处。
余执被他这一套高效率地招呼完，又被他高效率地带着告了别，现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看着走廊上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余执重新收拾了下心情，抬手推开病房门……
厕所中，季铭直到走进隔间，反锁上门，他紧绷的身体才骤然放松。
靠在门上缓了口气，季铭这才重新拉起袖子，手臂上是一道细细的划痕，很长，几乎是贯穿了整条小臂，但好在只是有点泛红，没有出血。
季铭重新走出隔间，来到洗手池前，将手臂放在冰凉的水流下冲了两下。
最后，他拉上袖子，再次走出厕所，回到病房里。
余执在病房里，一直陪老人呆到傍晚，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最后老人肚子叫了一声。
余执开口问老人：“想吃点什么？我给你……”
余执刚想说“回家给你做”，但想到家和医院的距离，话到嘴边一卡，最后变成了：“我给你去买。”
老人一听这话，生怕他后悔似的，下一句话接的贼快，连气都没带喘的：“最近嘴里缺点味，想吃烧烤。”
余执沉默了一阵，开口说：“等好了再吃吧。”
老人看向余执，坚持说：“我想吃。”余执听出了一丝撒娇的语气。
但他没同意，只是看着老人。
老人也看着他，两人就这么一站一坐地对峙。
老人看着他的目光虽然柔和，但更有坚决。
余执最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他答应道：“好。”
老人脸上严肃的神情顿时消散，一丝笑意浮上眉梢，眼中带着胜利的喜悦。
余执又接着补充：“但是只能吃两串，不能多吃。”
老人这回没再坚持，答应下来。
余执只得无奈地出了医院，随便在街上绕了一圈，正好看见一家烧烤店。
烧烤店生意不错，还没天黑就已经坐满了人。
他迈步进去，拿起托盘，选了几串自己常吃的，又选了几串老人爱吃的，然后把盘子递给老板。
老板接过托盘，看了一眼周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好意思啊，店里没单独的桌子了，你介意和人拼一下桌吗？”
余执顺着老板的手望向前面，就见一个少年正坐在那，视线一直盯着这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双标的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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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冰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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