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夫人,可是有什么发现?”
陌如玉不动声色地站起来。
“陌姑娘,你手指上沾染的可是洗不掉的蜂糖印记?”
“这确实是糖留下的印记,但这是宋公子给如玉服药时抵苦的饴糖,不是什么蜂糖。”陌如玉顺着她的话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有些诧异。晋娘也估不准宋容时对陌如玉有多特殊,一时有些犹豫,但为了阁主乃至整个虞雾山的安危,她还是硬声道:
“暂且不论你手上是何物,阿荷刚刚说见到过你在枕头底下藏了蜂糖。陌姑娘,你可有什么要交代?”
说话间,已经有丫鬟在她的授意下在陌如玉的床榻间翻找,竟真翻出了用过的半包蜂糖。
陌如玉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看了被押着的阿荷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随后惊慌失措地辩解:
“这不是我的,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语罢又看向晋娘,“晋夫人,你要相信我。”
“证据确凿,你让我怎么信你呢?”晋娘摇摇头,命人很快将陌如玉押了下去。
……
丰庄虽小,但却有一处隐龙泉,传说这里曾飞出一条赤眼金鳞的巨龙。那巨龙在丰庄城历经了长达三年的旱灾时出现,腾云九天见遍地饿殍,悲怜黎民疾苦,褪去一身神力降下甘霖,挽救了这一座连朝廷都不管不问的小城。从那以后,丰庄城为神龙盖了神庙,将它视为丰庄城的图腾。
朝槿一袭低调黑衣,坐在酒楼一角,说书人言罢,他便喝下最后一碗酒,留下几文钱,快步离开了酒楼。
一边走,一边将面具系好,他寻了一个僻静的小巷,直接翻了过去,此时停在隐龙泉边的,便是一条装备精良衣着低调的车队 ,每辆板车上都放着数个上锁的厚重箱子,每个人都蒙着面配着剑,眼神老练而克制地打量着这个突然钻出的黑衣人。朝槿挑挑眉,并未多言,而是直接亮出了手中一块铜牌。
他在子时将车队带到了景仁街的柳家后门口,将手中翻折的衣摆放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翻身下了马车。一队人都等着他上前去叩响柳家的门。
他叩了叩门,半天没人应声。他直觉有些不对劲,这个易老板不会骗他吧?
一天前,他和辛昌药铺二楼的神秘女人一战,事后才得知女人便是辛昌药铺背后的老板易瑶。易瑶不仅不计较他偷偷潜入盗药的事,还看他武艺高强,把这押送珍宝的差事给了他。
眼下车队拉的便尽是易瑶三缄其口的珍宝。朝槿只负责护送,走一趟便是几十两的佣金。这坐着赚钱的买卖,朝槿当然不会拒绝。
但是今夜送这第一趟,好似就并不顺利。身后的众人虽然都蒙着面,此时也是互相交换着狐疑的眼神。这趟镖车他们接过很多次,从没有出现今天这样无人应门的情况,除非是……
突然吱嘎一声,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一个年过六旬的老翁走了出来。
朝槿克制自己打量的目光,忽视府内的一片寂静和眼前老翁木讷的神情,朝他亮出了易瑶交给他的铜牌:
“货已送到,在下去向掌柜的交差了。”
“这位小兄弟,你的声音很是陌生,是今日新来的?”
为了避免误会,朝槿耐着性子解释道:“易老板委托在下做的这单生意,您大可放心,东西都好好地锁着,不信您可以开箱查看。”
老翁摆摆手:“易老板派的人,哪有不信的道理。只是今日府中出了事情,府中人手不足,能否劳烦各位将这些箱子搬进来。”
朝槿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们一行人搬着箱子走进府中,方才觉察老翁口中是何事,没想到府中竟然到处挂丧,下人各个穿着麻布衣服低头走路,悲恸的哭声从不远处亮着灯的厢房传来,这柳家,竟是在办丧事。
老管事向他们解释道:“今日傍晚,家中小少爷在隐龙泉溺亡,被下游的渔夫打捞起来。老爷夫人此时正悲恸不已,无法招待各位。”
“我们小少爷才总角之年,小小年纪就……”提到此,老管事浑浊的双眼里也涌上了泪水。
朝槿听了觉得胸口有些滞闷,忍不住问:“小少爷怎会落入水中?即便是溺水,因何没能及时救上来?”
“……都是老奴的错,是我没有将小少爷看好。”管事懊悔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曾伯,你别这么说。”一位玄黑衣裳通身贵气的男人从灵堂中走了出来。他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但此时满脸是掩饰不住的疲态和伤神。
“柳某家中突逢变故,今日无法招待各位贵客,实在抱歉。待麟儿下葬后,柳某会亲自去寻易老板再商后续,今日谢过各位。”柳怀仁拱手,显然是送客之意。
朝槿自然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于是也拱手,和众人一同退下。
“没想到柳府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圈椅上缓缓摇扇的女人神色凝重地向琉璃盏中投了一枚莲子,引得鲜红的众鱼涌过来争抢,潋滟的水光映着鱼身,竟好似一滴鲜血在水中晕开。
“柳家这么厚的家底,竟连下水救人的都找不出一个。”
“易老板,允诺的酬劳呢?”朝槿朝她伸手。
易瑶白了他一眼,缓缓从袖中摸出一枚银元宝:“我易瑶难道还会拖欠你工钱?”
伸手到半途,她却突然收回:“不过,你先揭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的样貌,这元宝才归你。”
朝槿果断拒绝:“你当初找我办事,可没说需要我揭面具,怎么,你是借口不想给钱吗?”
“我是老板,是你的雇主,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易瑶怒视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难不成,盗贼公子你容貌上有难言之隐?”
“易老板猜的不错,我是面丑惊人,所以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你以后就把这个面具当我的脸吧,左右……不过几天时间。”他后半句说得极轻,但易瑶还是听到了,并未出言噎他。
“还有,盗贼公子这名号算怎么回事,易老板以后叫我……阿年就成!”
易瑶点点头,手上施力把元宝扔给了他:“好啊,阿年。”
朝槿因这一句阿年些微晃神,随后也不顾易瑶探寻的目光,直接转身跃出了窗外。
到了白日,朝槿仍然需要继续帮药铺运货,如果因为晚上的差事辞去现在的,恐怕他很快会被易瑶所怀疑。而且在药铺里搬运东西,他还故作精神抖擞的样子,照样一个人搬三个人的份,实则已经困得眼含血丝。
“这小伙儿不错,可还有别的什么本事?”易瑶打着呵欠懒懒地站在二楼扶手看着楼下忙碌的众人。
“可惜空有一身力气,不通药理,性格也古怪,不爱与人打交道。”老掌柜答道。
“看着人挺机敏,应该悟性不差。叫什么名字?”
“李槿。”
装好了药材,朝槿便驾着牛车往城外赶去,可是今日柳府出殡,他被拦在围观人群之外,听着喧嚣的唢呐和人声,漫天扬洒的纸钱几乎快被北风吹到他脸上。
“柳家大善之家,谁料,幼子早夭,实在是世事无常。”
他坐在牛车上,遥遥地看到一个女子突然从人群一侧冲出,将送灵队伍截住,高喊了些什么,竟在人群中激起千层巨浪。
但很快,护卫就把她架下去了。朝槿只来得及听路人提到只语片言“柳小公子并非失足”,他按捺着心里的好奇,继续驱赶牛车往城外去。
按每夜押送财宝的酬劳算,不出十日他就能赚够五百两,只是眼下,他对回去的方法并不清楚。
所以他要还要分神想清“小桥人家”这四个字到底是何意。到底是指的地房,还是人?这丰庄城大大小小的桥和小河流,加在一起不下百处,就这隐龙泉一处,就不知有多少道桥……
“隐龙泉处有神龙,柳小公子溺毙于隐龙泉,珍宝也是自隐龙泉发出……”他兀自低语,心中深感不解。其实他一直很好奇易瑶让他护送的那些所谓珍宝到底是何物,但出于本分压下了心底的好奇,可是易瑶怎就如此信任他不会盗宝潜逃呢?让一个一心为财的人护宝,实在不是明智的举动。
除非她一早就看穿他的身份,挖了坑等他跳。也许他作为黑羽执行任务时被她看到过,此番为寻仇;又或许她也是黑羽,收到了楼里追杀他的命令早就埋伏在此,什么护送珍宝,不过为设局。
仔细想来后者的可能性极大,他莫不是在无意间已经中了她的计?
他顿觉遍体生寒,攥着缰绳的手不觉收紧。但转念想到在虞雾山上的陌如玉三人,至少他们如今平安无事,至于铜雀楼追杀,迟早都会来的,他自当拿出全力一搏,将他们都堵在山下。
…………
“酉时了。”陌如玉抬头,看向开门进来的那人,“我没想到公子还会来为我施针。”
“你是当真没想到?”宋容时的声音里染上了些许低沉笑意,手上动作一刻不停,将针具包铺开,然后指了指墙边的木床。
陌如玉尴尬地咳了声,走过去乖乖趴下。
“我没有提前交代晋娘,所以底下人可能手脚重了点,抱歉。”燎针,下针……
“这个倒无妨,演得像点更能让他们放松警惕。现下已经确认了,珲春院的阿荷,必定是内鬼其一。”
“嗯。你双眼今日感觉如何?”
“滞涩之感减轻了,眼前的雾也消散了些,能看得更清了。”
“那便好。”
“说回正事,公子擒得真凶想必防守削弱,他们今晚必会再次行动,目标是你,切要小心。”
宋容时望着陌如玉背影,不觉扬起笑容,声音轻快:“好的,我会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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