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心深处无处安放的、稚嫩的泪滴,毫无留有余地落在地面,而晏清竹听见委屈至极的回声。
“我们回家好吗?”晏清竹缓缓伸出手,语气轻缓。雨后放晴,阳光将晏清竹的每一根发丝都照耀得温柔:“妈妈和母亲一起保护阿零,没有人再能欺负阿零。”
“那洛霖,愿意选择妈妈和母亲吗?”
晏清竹极力控制沙哑的嗓音中的颤抖,低声喊她的姓名。面前的孩子顿时嚎啕大哭,奔入晏清竹的怀抱中。
晏清竹把这小姑娘紧紧抱在怀中,将孩子恐慌的怪兽全部清除掉。原来这世界没有什么超级英雄,但幸好的是,洛霖有了母亲和妈妈。
站在一旁的洛木早就注意到了晏清竹眼尾的绯红,晏清竹在洛霖耳边呢喃,极其坚定回答道:“我们的宝贝阿霖才不是数字零,是久旱逢甘霖。”
久旱逢甘霖。
是喜悦,是救赎,是充盈蓬勃的生命力。
洛木点了点头,她很明白晏清竹的意思。
洛木看向院长,简单淡笑说道:“走领养程序吧。”
收养洛霖的那一年,晏清竹和洛木很快联系到最专业的医疗团队为这孩子治疗唇腭裂。而在治疗的过程中,小洛霖并没有哭闹。尽管早就疼得眼泪像珍珠一样啪嗒啪嗒落下,但每一次妈妈和母亲询问时,她都用力摇了摇头,说一点都不疼。
即使那时候的洛霖,只有三岁。
此刻暖和的卧室内,晏清竹反复确认洛霖已经睡着了。这孩子睫毛卷翘,随着轻缓的呼吸此起彼伏。怀中抱着一只胖乎乎的黑猫,海胆已经泛起细微的鼾声。
晏清竹将台灯调到最低档光亮,在无声的黯然中有一丝丝的暖光迹象会让洛霖睡得很好。
最后将门留有一丝缝隙,晏清竹揉了揉肩角,平静叹出一口气。
洛木拉着她的手,双眸温润,像是被晏母亲的光辉所吸引。
“洛妈妈饿了?”晏清竹很懂她,看了看手机屏幕的时间,确实是晚上十点。随后拉到半开放式厨房,让洛木坐在岛台旁安静注视她下厨。
“我煮面给你吃。”
晏清竹起锅煎荷包蛋,光线轻柔透过她单薄的绸缎浴袍,腰肌纤细在朦胧中勾勒出优美的线条。长发盘起倒显得慵懒素淡,素白的天鹅颈缀着几丝红点,那是洛木的杰作。而无名指上的银戒泛起耀眼的光,美得惊心动魄。
“阿竹,我这辈子怕是都离不开你了。”洛木自语呢喃,惹得晏清竹不经意暗笑窃喜:“这世上没有人煮面会比你煮得更好吃了。”
“那不也很好吗?”晏清竹将水烧开:“你就跑不掉了。”
洛木想想倒也如此,点点头扑哧一笑。
“昨天洛霖问我一件事,挺让人心疼的。”
许久,洛木按着岛台上的橡胶粉红小猪,小猪吱吱了两声。洛木垂下双眸,语气缓缓低沉。
“她说,所有人看到她兔唇都害怕,都要躲开她。”
晏清竹霎时噤了声。
洛木回忆着当初洛霖无辜的眼睛,继续解释道:“只有妈妈和母亲不一样,妈妈和母亲是看到洛霖的兔唇才选择洛霖。”
那天洛木陪洛霖从植物园回来,洛霖胖胖的小手拉着洛木的指节,像是有话说。洛木蹲在这孩子的身边,洛霖一把搂住她的脖颈。
“妈妈和母亲生不出小宝宝,才选择洛霖吗?”
洛霖的声音在耳边犹如拂过一片羽毛,轻飘飘落在毫无涟漪的湖面上。
这个问题好似持久困扰这个孩子,犹如始终不可解、求而不得。
洛木怔忪了片刻,那委屈的小脸,极力紧抓洛木衣袖的手,投射在洛木的眼眸中不甚分明。
洛木揉揉她的脸,目光纯粹,爱意不加修饰流露:“洛霖虽然不是母亲和妈妈亲生的,但是母亲和妈妈用很多很多的爱滋养出来的孩子。”
字字句句,皆为真心。
“你是晏洛家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宝贝的、唯一的孩子。”洛木眉目明媚,那么温柔,犹如月光细碎飘落在山间小道,风声轻轻,照亮来时的路途。
此刻,晏清竹将一碗热腾腾的面端在洛木面前,洛木亲了亲她的唇角。
“我一直以来都有个问题。”洛木抬眼,平淡的语气并没有显得很沉重:“当初为什么你不同意洛霖姓晏?”
当初关于洛霖的名字,两人其实并没有争执过,这一年来,可洛木总是觉得有点疑惑。
洛木低声试探:“是怕晏家旁系打扰她吗?”
洛木能想到的原因或许只有这一点。
当初二十岁晏清竹也曾受到晏家旁系暗戳脊梁,最后听晏语说是父亲生前至交们的帮助,才平定混乱。洛木再见到二十六岁的晏清竹,那时候的她德高望重,论势力和人脉都是不可惹的主,此后未见过有任何晏家旁系在眼前跳脚。
如今晏清竹有了软肋,洛木猜测她想让这孩子少受些不必要的折磨。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不过这可能也是一点。”晏清竹扑哧一声笑道,将筷子递给洛木,嘴角露出几丝淡然。
关于洛霖和晏家旁系,其实晏清竹没有想过这件事。
晏清竹坐在洛木的身边,一手搂住她的腰间。晏清竹垂眸间的呼吸灼热在洛木侧颈,泛起深沉的痒意:“不说了,来试试味道。”
洛木夸她:“阿竹煮的面最好吃。”
老式英伦挂钟的指针缓慢移动,空气中弥散温馨的氛围。晏清竹靠在洛木的肩边,注视她咀嚼的侧颜,内心总觉得这刺猬还挺可爱的。晏清竹垂眸,呼吸变得平静。
关于洛霖的名字,晏清竹确实有被问过。
去年学医的罗黛儿好不容易回到凌阳,正在叶父的生日宴上见到晏清竹。而她在叶南乔那得知晏清竹收养的孩子后,罗黛儿好像猜到些什么,随后问晏清竹:“为什么叫洛霖?怕是你家刺猬又跑走?”
“对。”晏清竹坦然回答:“说点不中听的,也想着把洛木留在我身边。”
这句话,看似贪婪又卑鄙。
晏清竹都认了。
“楚江人注重血缘,何况洛木的父亲是个老古董,怕是不接受这孩子。想来这孩子姓洛,对谁都有好处。”
“不过姓什么其实无所谓,都是晏洛家唯一的女儿。”晏清竹说着说着便笑了一声,想起每次回家孩子笨拙扑向她的怀抱,稚气唤她一声母亲。犹如做了场梦,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晏清竹咬字清晰,声音轻柔却也真诚:“是捧在心间上的宝贝。”
如此肯定,如此坚定。
餐桌上洛木将最后一口面吃完,霎时见到洛霖抱着海胆,光脚踩在地面上,走向妈妈和母亲。她揉了揉眼睛,而眼尾还挂着豆大的泪珠。
“阿霖醒啦?”晏清竹将海胆放在地上,抱起洛霖,指节勾了勾洛霖的鼻尖。晏清竹走到洛木身边,洛木指腹轻轻擦去这孩子的眼泪。
“做噩梦了吗?都掉小珍珠了。”洛木放下筷子,打趣道:“海胆陪你呢,洛霖不难过啦。”
洛霖乖巧点点头,洛木注视晏清竹,淡笑揶揄她:“女儿随你。”
这两人,都喜欢让洛木哄着。
晏清竹倒是装作无辜,声线放软:“木子姐那你也哄哄我呗?”
洛木双眸光亮,起身在晏清竹的额前落下简单的一吻。
窗外清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她们都听见了岁月里最温柔的雨滴。
从此,久旱逢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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