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默了声,许久才发出轻微的鼻音:“嗯……”
洛木或许也猜得到,晏清竹总会将错误归咎于自己。
从小的晏清竹好似就得接受这样的教育,生下来注定要成为晏家的长女,妹妹引以为傲的阿姐。即使是一点点过错,都好似要拔下她一层皮肤。
洛木轻瞟一眼电视屏幕中的歌舞,又抬眼凝望着时钟。
距离跨年还有三小时。
直到晏清竹回来,手中的猫包谨慎放在地上,海胆小心捧起,放在绵密毛绒绒的暖窝中。又加上松软的薄毯,晏清竹总怕这小东西夜里降温怕冷。
海胆眯着眼,偶尔还会发出呼呼声。
而在晏清竹注视着海胆晃神的瞬间,洛木曲下身,望见了晏清竹眼尾的绯红。
想来是哭过很多次了。
这副模样,是不能见外人的。
二十六岁,若还是像稚气的孩子哭哭啼啼,闻之落泪。定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抓住脆弱的把柄。
在外人面前,成年人最好的情绪,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而晏清竹刚要起身时,眸光瞬间黯然,跌跌撞撞时恰好被洛木一把撑住。
“累了?”洛木握住她的手臂,眉眼露出几丝担忧,低声问道。
“嗯。”晏清竹笑得很勉强,极力挤出一丝鼻音。
凌阳冬日寒风刺骨,若是不注意保暖,极为容易感冒发烧。
洛木手背贴着晏清竹的额头,试了很多次,温度都没有异样。
应该只是太累了。
洛木垫垫脚,声音细微问道:“我烧了点菜,你要吃点吗?”
晏清竹眸光疲惫,摇了摇头。
“那喝点汤?”洛木小声安抚,像是哄小孩般。
晏清竹顿了顿,噤声许久才点头:“嗯。”
洛木才松了一口气。
转过身走向厨房,将锅中的鸡汤温了温,睫毛轻颤着。
随后,洛木瞳孔猛地怔住,后背一股力量不重不轻压在自己的身上。等洛木反应过来,晏清竹垂眸,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
寂静的氛围中唯有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难舍难分。
晏清竹的双手向前紧紧环抱着洛木,好似不愿松开一丝一毫。
生怕轻轻抬眼间,刺猬又跑走了。
这样趋于病态的拥抱,洛木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洛木淡然笑道,揉揉她的头:“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我今天晚点睡,给你们守岁。”
若是熬夜,彼此都是能手。何况除夕夜,守岁是楚江人必不可少的礼节。晏清竹可以缺席,但洛木不能。
“木子姐。”
洛木的耳边蕴起明显的嘶哑,身后人蹭了蹭她脖颈透了红的肌肤。
好似童话中小猴子面对湖中清晰的倒月,极力想要拥有触碰,却只能泛起轻微的涟漪。
湖面照射月亮永远清辉皎洁,却将小猴子凌乱不堪的毛发,狰狞疮痍的面容照得原形毕露、窘态百出。
月亮会爱这样的小猴子吗?
小猴子,碰得到月亮的爱吗?
晏清竹靠在她的肩头,藏不住声音中的颤抖,泛起迷迷糊糊的哭腔:“不要走。”
随后轻柔若白羽的吻落在洛木的耳垂,瞬间使得洛木的神经犹如触电般蔓延。耳根瞬间红润,令她困在笼中,逃脱不得。
怕是要溺死在这温柔中。
身后人早就放下所有身段,昔日那些充斥目的性猜疑,将彼此都置于死地的刻薄,在此刻荡然无存。
不要走。
我不要栽树,不要埋土。
木子姐,不要总是拿死亡开玩笑。
不喜欢,晏清竹一点都不喜欢。
可此刻洛木只懂得晏清竹表面的意思,嘴角一丝淡然笑意,打趣她道:“我能去哪啊。”
除了陪在晏清竹身边,洛木还能去哪啊。
洛木将热腾腾的鸡汤盛在瓷碗中,一手正要松开晏清竹。
她并没有正面回应晏清竹。
洛木生来就不喜欢做承诺,总觉得那太过于虚渺,难以被抓握住。
若此刻还能陪在她身边,容纳彼此的不定情绪,洛木就觉得够了。
“碗很烫,放开。”洛木无奈,一手端着碗,还得好说歹说安抚面前人。
晏清竹只好作罢,被洛木拽到餐桌旁。
洛木坐在她的身边,一点一点看着晏清竹将碗里的肉和汤处理完,就像是二十岁监督着晏清竹喝中药般肃静。
小时候总会听到老人经常提起的一句话:在什么大事面前,都得先吃饱了再说。
只是好奇怪,明明扮演着一个为钱而留下来的势利的人,却总会想着面前的晏清竹会不会难过委屈。
洛木注视晏清竹喝汤动作温吞,指节纤长白净。卷翘的睫毛之下,眉眼浮起几丝清冷又满是怜悯气息。
如今的晏清竹,洛木在她身上早就看不到曾经的可以不顾一切的轻狂与冲动。
为什么,还想好好抱抱她。
洛木一手撑着下颚,恍惚间眼底闪现几丝清明。
只是……
才发现至始至终,有些事情洛木怎么想都不理解,有些问题确实还未有回应。
晏清竹,当初是怎么知道合同乙方是洛木。
当初只有林起云与在华海的王总交接,洛木并未出现分毫。
而当初的酒席,王冉萍却偏偏选择在晏清竹的生日宴上让洛木出席。
宁州千隧属于楚江的地域,而晏清竹常居凌阳,为何会和王冉萍回楚江。
甚至就连那场日瓷展会,以晏清竹的身份根本不需要特意出面,那展会假得不能再假。
洛木指尖敲击着桌面几下,越想越不对劲。
晏清竹,什么时候你才能和我说实话?
旁边的小窝有点动静,海胆刚睡一觉起来,探出黑乎乎的脑袋,发出几声轻叫。
晏清竹本想起身,被洛木摁住肩:“没事,我去看看。”
洛木缓缓走近,蹲在海胆的小窝旁,顺其自然揉了揉海胆毛茸茸的脑袋。小东西哼唧几声,令人怜爱。
猫咪不知道什么含沙射影,也不会懂得什么假仁假义。
只求有人爱着,就足够了。
“海胆睡醒啦?”洛木将海胆抱起,垂头亲了一口,走到晏清竹的身边,“小猫咪不听话,偷吃猫粮,让晏母亲好担心哟。”
晏清竹听出洛木的调侃,不自觉笑了笑,疲惫的目光倒是恢复几分明亮。
小猫没有烦恼,吃完药后确实好转很多,但看起来还是笨头笨脑。
电视屏幕中的春晚刚播到小品部分,洛木瞟了一眼,是关于相亲话题。
好似二十五岁已过,就感受到被按下人生进度条的加速键。很多时候洛木都会受到之前同学和同事的结婚邀请函,只不过都不太熟络,洛木总是会随上份子钱再多送几句祝福便结束。
就连小妈偶尔也会打电话来旁敲侧击问有没有心意的对象。
相亲结婚,好似是人生路上一定要被提及的话题。
可洛木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不是想过结婚吗?”
洛木目光落在电视上,一手帮海胆顺毛:“有相中合适的对象吗?”
这话里深藏尖酸的刀刃霎时浮现,不偏不倚正中晏清竹。
晏清竹手中握住的勺在细微的颤动下敲击了一声瓷碗。
可晏清竹却淡然得嘴角微抬,漫不经心放下勺,一手撑着下颚。
目光皎洁清澈,没有丝毫慌张。
晏清竹暗自闷乐,这醋味,可真大啊。
“也不知道那姑娘愿不愿意咯?”晏清竹轻挑眉间,倒觉得这样拌嘴还挺有意思。
总会有人会坐不住。
洛木哑言,揉着海胆的手片刻顿了顿。虽能感受到面对这问题,晏清竹分明就是推诿回答。
“你若是真喜欢,我到时候回楚江帮你拜拜,求了这段好姻缘。”洛木不服气,倒也继续说着。怀中的海胆簇簇毛,动了几下。
晏清竹见状,走上前去,目光犹如深潭不见涟漪,难以揣测。霎时按住洛木的手腕,迫使让她与自己对视。
那眉目像是精心雕砌,削瘦的山根高挺。眼尾舒展,像是深秋绝景中遗落了的最珍贵一笔,毫无斑驳,充满多情样。
洛木呼吸瞬间窒住,睫毛在此间不自主颤动。时间被藏在急促的心跳中,撞得寻不着方向。
晏清竹唇角缓缓迫近,洛木瞬间无措,只好将怀中的海胆微微抬举,来当阻碍。
“海胆……还在这呢。”洛木吞吐道,而海胆探出头,哼哼了几声。
晏清竹垂头,将洛木怀中的猫咪抱了过来。缓缓屈身,把海胆放在了地板上,轻轻拍拍猫咪的脑袋:“海胆,玩去吧。”
而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洛木身上,只是这一次,面前人不再倔强,语气平缓,却克制有度。
“木子姐。”
“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好像在洛木面前,晏清竹总是坦言置腹。
可洛木呢,她的真诚呢?
晏清竹缓缓逼近,此刻呼吸的空间只留下片刻的瞬间。
鼻尖点着鼻尖,好似她想要她的目光中,只有她一个人。
独占是爱吗?疯狂是爱吗?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对吗?”
晏清竹泛起鼻音,语言中胜似蝴蝶翅膀轻飘飘的,可却让洛木的心绪拧成一条似有似无的直线。
一切好像戛然而止。
洛木垂眸,有限的空间内,理智到达不了太高深的地方。
任由外面的世界再怎么喧嚣,此刻彼此都被困在所谓“爱”的牢笼中,挣脱不得。
洛木索性破罐破摔,快速踮起脚尖,在恍惚片刻,闭着眼,在晏清竹的薄唇上点缀了一小点印记。
轻柔,舒缓,蜻蜓点水,彼此都来不及回味。
“晏总,你想要的,”
洛木勾住晏清竹的脖颈,指腹在她的后颈轻微浮动。满怀魅惑,却锋芒不露。
随后滑落,沿起精致的锁骨骨节攀缘,洛木明显感受到面前的人血液中强抑的不忍与躁动。
“是十七岁那个乖巧懂事的我,”
洛木最终将指腹轻佻晏清竹的下颚,像是窥探高位已久的,想要得到这个位置以及这位置上的主人。
“还是此刻在您身边,居心叵测、老谋深算的我?”
十七岁的洛木(为难):不是很喜欢小猫。
二十六岁的洛木(抱着海胆狂亲):这是谁家的宝宝啊,原来是我家的小猪咪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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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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