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木嘴角边露出浅显的笑意,并没有多言。
她缓缓点点头。
而再次将目光凝视到那华丽隆重的金簪与手镯上,柔和的光影下形成别样的奢华。做工精细,想来设计初稿也定是不简单。
洛木平静目光扫视对簪的脉络纹路攀缘,曾想起在书房中见过几本设计类的书籍被折了页脚,瞬间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在晏清竹无数次熬过的夜里,也会有因为想要做出最独一无二的礼物而细心琢磨。而那些晏清竹还未启唇的话语,此刻纷纷落落包裹洛木,将她从深潭中再次打捞起。
“未来的路,要慢慢走。”
楚姨示意着姑娘们将首饰收回红檀盒中,目光瞥向一旁。而洛木顺着她的视线,才发现翡翠垂帘下那双明媚的桃花眼,胜似秋风的恣意,真挚浓烈,又勇敢。
晏清竹一手搂在洛木纤细的腰间,温醇低沉的语言犹如能将硬骨头酥麻的软水,垂头细问:“喜欢吗?”
“很喜欢。”洛木抬眼,掌心覆在晏清竹的侧脸上,指腹的冰凉温度轻微摩挲着细腻柔软的皮肤。
而恍惚间晏清竹在片刻中捕捉到了面前人双眸中朦胧的碎光,投射在晏清竹的身上变得模糊。
洛木勉强嘴角露出一丝弧度,自伐变得有些倦意,带着笑的自我揶揄道:“可是阿竹,我又能给你些什么呢?”
晏清竹不忍,极力压制从齿缝中流露出的颤音。眉目盈盈,泛起剔透晶莹的旧光晕:“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而楚姨倚靠在旁边的红木椅上,暗自笑了一声。
临走之前,晏清竹回望着楚姨,那优雅的女人双手环在身前,闲雅超逸的气度难以被掩盖。一缕微卷的秀发落在右眼眼尾间,是美人般欲盖弥彰。
晏清竹与洛木十指相扣,没有任何放开的意思。
“您若是想要去找我母亲,自然可以直接去华海,这样更快。”晏清竹将声线微微提高,不算喧嚣。
只是清风尚且吹动竹林,枝叶颤动。即便她们站在碎石路的两端,楚姨也能听清这孩子的话语。
“无所谓了,不喜欢热闹。”楚姨摆摆手,脖颈上的翡翠吊坠在斑斑驳驳的阳光碎屑下格外夺目而又温柔。
片刻许久,晏清竹点点头淡笑,眉眼像极了那个熟悉的女人:“行。”
鸟鸣显得山间幽寂,竹荫空凉,楚姨目送那两个孩子的背影渐行渐远。面容变得柔软,无声喃喃了一句:“祝你们幸福。”
洛木坐回副驾驶内,刚扣好安全带,便听到晏清竹细声低语,沉静清浅的语气倒有些孩子气。
“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你了。”
洛木眼神恢复几分精明,平淡注视着她。
“那时候你还在东京,我本想什么都可以不要。我不要公司企业了,不要管晏语了。我就只想和你在一起。”
有限的空间内,温热的气息上升。晏清竹垂下有些失焦的双眼,晦暗眸色中胜似覆满枯叶的深潭,只有洛木的靠近,才能泛起波光摇曳。
“我本来很高兴的,可你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好难过。”晏清竹瞬间语言低沉,化身为一只等着面前人怜悯的猫咪。
“你说我不适合待在日本生活。”
晏清竹嘴角有些抽搐,但洛木瞬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洛木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能被赦免的狠话,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傻话。
车窗外的风景快速移动,吹动了洛木额前的碎发。
她一手撑着下颚,浅笑打趣晏清竹:“不过阿竹,以你的性格,还真不适合在日本生活。”
太过于秩序化太过于客套的地方,不适合晏清竹。
在东京,好像有种无言的规矩,所有人都保持礼节,这样才能使整个社会更为有序和高效。永远保持理智的压抑,极度分明的距离感,不过像是一种更高级的冷漠。
晏清竹这样炽热的犹如火焰般的姑娘,真的不太适合。
可面前这个姑娘气鼓鼓的,皱着眉头。宛如下一秒就要发小孩脾气,却还是想要洛木来哄她:“我要闹了。”
“你别闹。”洛木调好座位,慵懒靠在椅背,垂下长睫:“好好开车。”
一句话直接把晏清竹拉回现实,手握着方向盘。最后还是不甘心,小声嘀咕着:“木子姐你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真的是小孩子脾气。
洛木淡笑:“我给你找个会安慰人的。”
晏清竹眉头皱得更深了:“才不要。”
刚回到家,海胆就兴冲冲跑来,蹭了蹭晏清竹的脚踝。而洛木的口袋里手机一阵响,屏幕显示是晏语。
想来这姑娘怕是出了什么事不想告诉阿姐,就来投靠木子姐了。
洛木避开了晏清竹的视线,来到阳台外,靠着栏杆接通这电话。
“木子姐,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帮我一个小忙?”刚点下接通,晏语声音轻柔,甚有求人姿态。
可下一秒洛木瞬间发现不对劲。
晏语继续说着:“阿姐卧室的保险箱,放着户口本,能不能帮我取一下?”
户口本?
洛木霎时变得警惕,眸光泛起几丝冰凉彻骨的寒意。
虽然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事,可洛木作为姐姐,还是要再三确认:“你和晏清竹商量过了吗?”
电话那头的晏语瞬间噤了声,洛木听出那人呼吸变得有些凝滞。
“该不会是偷偷去结婚吧?”洛木继续追问,没有任何让晏语留有退路:“没有公示的男方我可是不同意的。”
晏语赶紧解释,都差点嘴瓢,急得咬字都不太清晰:“我不是结婚,我最近在凌阳看上了一套房,就在东行区那里。”
“哎呀,木子姐姐,我就买套房的事。真不是结婚。”
“那、那木子姐,你帮我看看户口本是不是放在保险箱好不好?我保证会和阿姐讲的……”晏语慌乱,可还没说完,洛木抬眼间就与隔着玻璃门怀中抱着黑黝黝猫咪的晏清竹对视着,下意识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晏清竹面色有些担忧。
洛木回到屋内,淡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后装作镇定的样子,抬眼间卷翘的长睫下双眸克制优雅。
她注视到桌上的那两精致的红檀木盒,转头问面前人:“我能将对簪和手镯先放你保险箱吗?”
晏清竹揉着海胆,回答得很干脆:“行啊,我衣橱最后一格。密码六个九。”
洛木有些呆愣:“这么简单吗?”
晏清竹点点头:“是啊。”
那些重要的资料,洛木自己都是多重防备。而面前这傻子却能表现这么轻松,没有任何犹豫。
“要我帮你放吗?”晏清竹看出洛木有些不同,怕她为难,随后补充一句。
洛木摆摆手,将两个红檀木盒揣在怀中,准备上楼:“不用,你照顾海胆就好了。”
直到走到晏清竹的卧室内,所有的物品摆放得整齐。一直都不变的,是床头桌上每天都会有一只最新鲜的蔷薇花。
洛木沿着衣橱仔细小心走动,蹲在角落里,将最后一格的抽屉打开。指腹有些颤抖,但也勉强按下了六个九。只是旋钮咔嚓一声,保险柜自动弹开一丝丝缝隙。
她将红檀木盒放在里面,随后目光落在了一沓文件袋中。
拉开文件袋,里面确实是有很多证件。洛木简单翻翻,晏语说得对,户口本确实是在这里面。
可霎时洛木看到了熟悉的证件,那是晏清竹的护照本。
做外贸这行,全世界到处飞来飞去都很正常。洛木简单翻开,想要知道晏清竹曾在哪些国家落地过。那些洛木听过的、没听过的国家签证都呈现在面前,她不禁佩服晏清竹的毅力。一本签证满满都是盖章,看似很有成就感。
再看一眼签证时间,大多都是在洛木还没有回国的那些年。
怕是早就将自己融入到工作中,用工作来麻痹自己的理智。
可洛木每当回想晏清竹那错乱的睡眠时间钟,也多次不能按时吃饭而引起的胃病。洛木都止不住鼻尖发酸,情绪犹如骤然的疾风暴雨。
晏清竹在没有洛木的生活里,好好生活。
骗人,一点都不好。
生活将晏清竹千刀万剐,也笑晏清竹咎由自取。可这个女人为等她心爱的人,愿意始终目光清澈,相信总有一天下飞机,她们会相遇于某一个城市,感受着同一座城市的微风。
洛木小心翼翼翻看着,直到指腹停顿,落在了最熟悉的签证页面。
日本。
而签证时间,是当初洛木和林起云协商回国的后几个月。洛木呼吸犹如拧成一条直线,当初合同对面的人,不只是有王冉萍,晏清竹——也见过林起云。
洛木顿时自嘲笑着,她以为她的计划早就天衣无缝了,她以为不会有任何破绽了。她突然就明白了,晏清竹确实来过同一座城市里找过她,在错位延迟的共振中,站在洛木看不见的角落里,像宝贝般注视着她的模样。
洛木霎时将护照盖上,快速放回文件袋中。可她不小心磕碰,保险柜中还有一沓未封口的牛皮纸质档案袋瞬间反扣在地面,里面的材料散落出来。
而白纸黑字间,洛木瞳孔恍惚间发颤,双腿发软得跪在地面。她的双手根本控制不住颤抖着,一滴炽热的豆大的泪珠落在白纸上,逐渐晕染开,淡化了润湿的纸面。
情绪将理智一口吞没,不肯吐骨头。
那是意定监护人协议与遗赠扶养协议的初稿。
晏清竹早就准备好了。
晏清竹一直都在等一句愿意。
洛木将浑身蜷缩在角落,那眼泪矛盾又苦涩,倒头来洛木才是那个胆小鬼,被骄纵傲慢蒙住了眼,永远比不上晏清竹不染的初心。
恍惚间,一阵轻声的猫咪叫得轻柔。而洛木刚要抬起眉睫时,下一秒被晏清竹紧紧抱在怀中,白茶的清淡温柔了苦橙的沉重,却是占有理智的片刻。
洛木瞳孔通红,说不出话。她并不知道晏清竹是哪个时候上楼的,也不知道晏清竹是在哪一刻观察到自己的不对劲。
枯木搂住晏清竹的颈间,只是晏清竹的名字,不断在她唇齿间模糊脱落。
很笨拙,也很迟钝。
晏清竹声线嘶哑,这一天她真的等了好久好久。
“洛木,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吧,有法律效益的那种。”
她是晏清竹愁苦生命中的解药,是对生活善良的谢礼。晏清竹在喧嚣沸腾的血液里,想要听见更多属于所爱之人的故事。
晏清竹不要再放手了。
“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可她太想要听到答案了。
晏清竹将声音压到最低,却还是遮盖不了难以名状的惶恐不安:“所以,亲爱的洛小姐,请答应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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