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姻缘

薛面面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没有醉酒后的混沌,应是有人给她喂过了醒酒汤,想来想去这个人选只有方曦仪。

毕竟小气如夏诗葳,偌大的府邸没请几个侍女,加上工钱结得不多,侍女们不过各司其职,对主子们可没多少感情,哪里肯做这多余的事。

她坐到床沿,趿拉好鞋子,就匆匆跑到方曦仪门前使劲儿敲:“方姐姐方姐姐,你醒了吗?”

这么大阵仗,没醒也不敢不醒了。

方曦仪甫一开门,她便拥上去,让人无从拒绝:“方姐姐,昨天真是谢谢你了。”

“没什么,”方曦仪没有恼她的闯门,好心提醒,“薛表妹……今日记得多关注夏评事。”

薛面面全然忘了自己昨日做的好事,不屑道:“关注那个病秧子做什么?”

他又不会突然暴毙,好让她继承家产。

都说表哥寿数不长,可她看,表哥在其位谋其职的精神头,分明是奔着长命百岁去的。

大逆不道之言脱口之际,夏诗葳已经站在她身后,幽幽道:“薛面面,夏家庙小,让你住在这里,真是委屈你了。”

薛面面只觉后脊一凉,头冒冷汗地转过身:“表,表,表哥……”

方才那些话,是住在她身体里面的妖精说的,诸如此类的狡辩大抵是没用的。

那看来,只能静静静候“枷音”。

然而意料之中的劈头盖脸一顿骂没有如约而至,薛面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表哥一张笑嘻嘻的脸,少见地将她奉为座上宾。

方曦仪笑,虽然假,但是她眉宇间的温柔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但是夏诗葳,不好评价……

“表,表哥,”她随心直言,“要不你还是哭一个吧,这样我心里还好受些。”

夏诗葳笑眼盈盈,气沉丹田,字正腔圆……地说了一个“滚”字。

但也仅仅是说了一句。

奇怪,实在奇怪。

饭桌上,薛面面一面啃着馒头,一面去觑夏诗葳的表情,不知为何,他今日心情不错。

就好像去除了痼疾,浑身轻松。

“啪啪啪”。

正吃着早膳,夏府的门就被人重重敲响,距离离得这样远,却振聋发聩。

夏家从不与谁交亲,向来是门可罗雀,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来者不善。

薛面面噎了噎,心虚地低下了头。

今日管事的福伯不在,夏诗葳亲自去开门,然后便首当其冲,被狠狠揍了一拳。

“姓夏的,你未免欺人太甚!”

男子一袭玄色缺胯袍,腰系云纹扣腰带,垂着个针脚极好,但瞧着有些旧的香囊,脚踩履云靴,一派贵公子打扮。其身后跟着十来个衣饰一致的小厮,个个虎背熊腰,来势汹汹。

“我知你记恨我,可有什么事冲我来便是,特意选在我弟弟大婚的时候闹事,算怎么回事?!”

什么大婚?什么闹事?

面对这指控,夏诗葳只觉莫名其妙。

他是与来的这位姓李的刑部员外郎因为办案的事产生过龃龉,但那是对事不对人。

况且他连面前人的大名都不曾记住,又怎么会去搅和什么弟弟的婚事?

方曦仪原本跟在夏诗葳后头,看到夏诗葳被来人所伤后,虽面上不显,但还是动作矫捷地挡在夏诗葳面前,拦下了来人将要落下的第二拳。

“这位郎君,”她额角青筋暴起,脸上笑意却是顶点不减,“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该不由分说动手伤人,这行径可不像是君子所为。”

李员外郎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咬着牙想要将手抽出,却发现自己竟不敌对方一个弱女子,便色厉内荏地喝令:

“松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不客气,可不客气又能怎么样?

方曦仪丝毫不怵他的威胁,只笑眼盈盈地看着他,不仅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甚至还仗着手劲,将对方的手掰到临近关节承受极限的角度。

“行了。”

夏诗葳用手背擦了擦流血的嘴角,站出来缓和关系:“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用眼神示意方曦仪收了手,又看向贵公子:“你方才说你弟弟的婚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在装无辜,而是真无辜。

李员外郎愤愤地甩了甩手,一双美目几欲喷出火来:“你装什么装?昨日我弟弟大婚,难道不是你夏府的人半路冲出,将新嫁娘劫走了吗?”

昨个长安红装十里,唢呐锣鼓吹吹打打绕了三圈,就是远在京郊的人都听得一嘴,这是靖远侯府的二郎君要迎娶户部尚书的七娘子,两家即将结为秦晋之好。

可就在日落时分,新嫁娘要进侯府府门之际,一蒙面的青衣狂徒忽地从天而降,将一把软骨粉天女散花,又一脚踹开高马上在未开席面之前,就喝得醉醺醺的新郎官,便伸手向软轿:

“娘子,此人终日招猫逗狗,与狐朋狗友厮混,根本不值得托付,你可愿跟我走?”

按理说那新嫁娘合该本本分分留在轿中,等与夫家一条心,等着官府的人赶来缉拿闹事者。

可新嫁娘不知怎么想的,竟在一阵沉默过后,从轿中伸出手来,搭在那青衣狂徒手上。

一句话没说,不该做的都做了。

在场的众人只记得一红一青乘着马扬长而去,软着骨头吃了一嘴的灰。

闹事是这么个闹法,难怪生气。

但生气归生气,把罪责归咎于他就不对了。

无妄之灾。

方曦仪将手背过,替夏诗葳摆出不在场证明:“员外郎应是误会了,昨日上午夏评事一直在家中,这点夏府的人都可以作证。下午夏评事则是一直和我在一起,这点我可以作证。”

这义正言辞的发话,在这位年轻的员外郎听来,分明就是逃避责任。

“夏家主何其聪明,”他有理有据,“想要整人自然是指使别人动手,无需亲力亲为。

“何况夏府的人皆有嫌疑,想必事先都串通好了话术,互相佐证没有任何可信度。”

不愧为明法擢第的人,简单几句话,就让所有辩解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说得言之凿凿:“有人亲眼所见,昨日掳走新嫁娘的人最后进了夏府,然后再也没有出来过,难不成你们是要说,那人只是借过?”

好话赖话都让他说完了。

这类人凡是认定了一件事,便固执地只信自己所相信的,不管别人作何解释,在他看来皆是心虚的表现。

无话可说,方曦仪无话可说。

薛面面起先只隔着远远地看着他们,可是那姓李的员外郎嘴巴一张一合,口水沫子都飞到方曦仪脸上,表哥还只会在背后躲清闲。

真是没用。

“你们别吵了。”

她鼓起勇气走上前,清了清嗓子:“其实是我,昨日是我把人劫走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是我做的,和方姐姐,还有我表哥都没有关系……”

事物的发展呈螺旋式上升,现在夏诗葳看到薛面面,就想让她螺旋式上升。

他捂着心口,踉跄了几步,立马把薛面面推了出去:“听到了吧,都是她一个人干的,和我们夏家无关。”

但凡迟疑了一息,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薛面面把自己供出来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却没想到换来的是表哥这样冷漠的对待。

心寒,真让人心寒。

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抗:“是我怎样?你光说新嫁娘要嫁的是你弟弟,你怎么不说你弟弟是个整日花天酒地,没个正形的纨绔?

“与其嫁进这样的人家受苦受难,不如独身一人浪迹天涯,活得潇洒自在。”

她说着说着,彻底把自己说服了,底气便愈加足,神采也就愈加飞扬。

“我不过想帮她一把,助她逃离那魔窟。”

反驳的话术千千万,对上薛面面,李员外郎却怯下场来,喏喏说了一句:“无稽之谈……”

他大可以说,那女子是李家三书六礼聘回来的,她就是再不愿意,家里也替她应下了婚事,临时反悔就是背信弃义。

可昨日那半路截轿,拉着新嫁娘策马远去的粉衣狂徒,与面前少女的身姿相重合。此时他非但一句话说不出来,颊上还飞上一团可疑的红云,眼神开始胡乱瞟。

说来真是奇怪,昨日他见那狂徒只觉其百般可恶,而今见到狂徒真身,又觉得昨日她英姿飒爽,竟连最后那个挑衅似的回眸,都叫人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让人念之不忘。

“换做你是那新嫁娘,”薛面面瞪着眼睛,反问他,“你愿意嫁给你弟弟那样的人吗?”

若是有的选,敢问谁是愿的?

但高门子弟的婚娶岂能全凭心意做主的?事关两个家族利益,加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任何一方背弃婚约,都是置整个家族于不义。

李员外郎沉默应对她的质问,转而苛难起夏诗葳:“这便是夏家主的解决方案?让他人顶罪,自己安然置身事外?”

他既断定夏诗葳是幕后主使,饶是不管夏诗葳做了什么,他都一律做有罪推定。

薛面面的话真与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起承转夏,可以公报私仇。

夏诗葳口出詈词:“干我屁事。”

薛面面不全懂其中算计,只是知道李员外郎不信她所说,或者说是质疑她的能力,不认为她有独立劫持新嫁娘的能力,这未免太小瞧她了。

“你不信我?”

为了证明自己确为那狂徒,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把粉末,往空中撒去。

翩翩扬扬的粉絮间,再壮如牛的壮汉也要倒下翻白眼,这便是软骨散。

她捂着口鼻,自然没有中招。

“我靠,薛面面你……”

夏诗葳率先倒地,要不是有方曦仪拉一把,他就要以头抢地失去生息。

软骨散也就罢了,怎么还敌我不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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