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墨繁千笑着说道。
此刻是夜深人静时,无人高声语,但耳边风过不止,草木簌簌,入目是仓皇人间,树影摇乱。
她偏爱这风声疏狂的景象,爱看这一场人间的喧嚣。
“夜凉风大,小姐当心受寒”,杜若拿来披风给她披上,看见白玉抱着琴走来,又说道:“您今夜似乎很高兴。”
墨繁千坐下调试着琴弦,才有些愉悦地开口道:“叶瑾陌是个,十分合我心意的人。”
能让她不费一兵一卒合并两城,又肯为她卖命,这样的人,比她原先预想的夫君好上太多。
白玉在一旁问道:“小姐这是……喜欢上他了?”
墨繁千不置可否,隔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你似乎对他有偏见?”
杜若笑她:“哪里是有偏见,分明是看多了话本子,担心小姐也被人骗了。”
“负担舍舟,焉能没有风险。我若是就此输了,也只会是我机关算尽,依旧棋差一着。”
弦音起,风飒飒,草木相携窃语,道是人间不安宁。
·
玄雍皇宫。
正月里头,还是冷得不行,寒风呼啸着穿过众多宫殿,摧残草木,枯枝上冒出的新芽显得格外弱小,屋檐下的小宫娥鼻尖通红,搓了搓手。
殿内弥漫着暖香,其中立着一扇很大的屏风,上面绣的是玄雍少见的景色。
听说先帝为搏美人一笑,召集数位来自上黎的绣娘,以上京之景绣了数架屏风,唯有这扇绣了落霞山的,被上官泠一眼挑中。
满山芳菲中,浮现出房屋的轮廓。
屏风后上官泠慵懒地卧在榻上,闭目养神,怀里抱着一只猫儿,这猫似乎是老了,不爱动弹,只是偶尔叫唤几声。
殿内还有人奏乐煮茶,场面好不惬意,简直不像是被禁足的境遇。
寒风随着来人的动作钻进殿内,离得近的宫女不由得打一寒颤,兰笑走到屏风后,俯身耳语了几句。
上官泠睁眼,面上倒是平静,显然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她挥退殿内伺候的宫女,起身将老猫放在榻上。那猫骤然离开温暖的怀抱,不满地叫唤一声,主人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去。
暗门被打开,阴冷的密室里唯有一盏长命灯亮着,摆在灯后的牌位被照得发出幽光,上官泠慢慢地往里倒油。
“一群墙头草,本也不指望他们。上黎的人怎么样了?”
兰笑摇头,“不妙,霍晋遭两头夹击,又名不正言不顺,兵败是迟早的事。”
上官泠添好了油,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冰棺里的人,她曾经那样鲜活明媚,会带着她一起去城郊跑马,在别院挖出封存的陈酿时扬言要醉今朝,能在战场上用一个漂亮的回马枪击中敌人要害,不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安静的仿佛不曾存在过。
兰笑劝道:“娘娘,外头不是我们的人,此处不宜久留。”
上官泠收回视线,片刻后,暗门被轻轻合上,美人春睡图安然挂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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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寝宫内传来茶盏落地的声音,外头的人一个个屏气凝息,唯恐受到波及。
“政敌?你将母后视作政敌!”云嘉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这位同胞弟弟,心中觉得无比荒唐,脚边是摔成两半的茶盏。
“阿姐,你还看不明白吗?她可从来没有将我看做过儿子,我只是她争权夺利的工具”,云宏平静地望着她,“你以为等我加冠之后,她真的会让我安稳地坐在这个位子上?”
云嘉转头不再与他对视,从前被刻意忽略的东西浮出水面,多年来营造的假象轰然崩塌,她起身疾步离去,逃避着身后不被接受的事实,发间的步摇颤颤巍巍,背影慌乱又狼狈。
云宏闭了闭眼,捻起桌上一块糕点来吃。从前上官泠不爱与他亲近,他总会偷偷地生气,每每这时,云嘉都会做糕点来哄他,她会往里加许多的蜜糖,孩童尝了甜头,自然将伤心事抛之脑后。
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吃到了,云宏心想。
门外的福禄进来通报:“陛下,季大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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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交加,雪粒子砸得人脸生疼。
日夜兼程换来的是前方一片荒凉旷野,白地黑天,却是他阔别了十四年的梦中乡。
斛律伽罗靠着树将面巾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湖蓝色的眼睛。
斛律荧光骑着马向他奔来,手里晃着什么,身后是一片桦树林,他兴奋道:“叔父你看!是我绑的布条!”
布条上繁复的花纹已经在风吹日晒中失去了原本鲜艳的色彩,利落的断口旁系着绳结,被斛律荧光惊喜地握在手里,“没想到树长得这么高了,差点就拿不下来。”
西洲人就像是这些树,他们在茫茫戈壁上扎根生存和繁衍,澧都的道路太小,容不下热爱在旷野里跑马的西洲人,再多的礼法也不能磨灭流淌在西洲人血液里自由的天性。他们生来就属于西洲,他们永远热爱西洲,从今以后,他们将再不会向任何异族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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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
周全将孙医官送至门口,听他念道:“今日这针灸不顶用,等我回去再翻翻书,必能想到办法。”
“有孙大人,相爷一定能早日醒来。”周全回道,待他送走了孙清望再回去时,碰巧卫林打开门,两人打了个照面。
卫林见到他,右手有意无意地往身后藏去。
周全装作没有察觉,在人走后仔细察看了屋子里的变化。
苏惠之的手探出了被褥,是卫林做了什么?还是……苏惠之醒来过?
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他将床沿摸索一遍,终于在床头发现了暗格,里面却空空如也。
周全将一切复原后,找来守在屋外的心腹问他离开后可曾听到什么动静,心腹道隐约听见卫林喊了一声,但听得不真切。
卫林的屋子此时静悄悄的,门窗紧闭,不一会儿,一个小厮来叫人,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着急忙慌地说了几句话,卫林便跟人走了。
确定人走远后,周全才推门进屋。屋里的炭火盆烧得正旺,周全眼疾手快的从里面取出了快要烧尽的信件。
等他看清残留的内容时,瞳孔一震,手心竟冒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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