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雪从未想过,再次来到天宫。看到的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司战之神的摩陀神君,此刻竟怀中抱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微微蹙着眉头,声音放得极轻,似怕惊扰了怀中稚子,一遍遍轻哄:“莫要哭了……”
立在一旁的常羽终是看不下去,提醒道:“神君,小神女这般哭闹……想来是饿了。”
虽说常羽想不通为何自家神君不过是出去打了一场架,竟能抱回来一个孩子。
同样的,涧雪也很是震惊,不过才半日未见,她师父老人家竟……喜当爹了。
不过,以她现在的身份,自然不能开口去问。
涧雪低头默默扫着庭院,眼角余光却不时瞥向院中那两个面对婴儿束手无策的男子。
只听他师父一声吩咐,“那你快去给她做些吃食过来。”
涧雪扫地的动作不由一顿。
她以为,师父是个男神仙,自己没生养过,想来也没见过别的神仙生养孩子,自然也就不会懂,这般小的婴儿需得喂食母乳。
常羽小仙官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娃娃,面露为难。
涧雪松了一口气,想来这位仙官是个明白的。
可下一秒。
“神君,可知她有什么忌口?”
涧雪扫地的动作又一顿,转头,就见她师父竟一脸认真地思索起这个问题。
涧雪终是忍不了,将扫帚往边上一放。动静引得两道同时投来的目光。
“那个…虽说,奴是新入府的婢女。但神君与常羽仙官想来不知,这婴…小神女如今没长牙,想来只能喝奶乳…”
涧雪虽不知这神女是否真是师父所出,但生来便是仙胎,必然她的娘亲也是个神仙。可一个神女生来便见不到娘亲,这让涧雪不由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心中生出了一点同情。于是又提醒了一句。“也可喂些温牛乳。”
摩陀望向这名贸然说话的婢女,“你是何时入的府?”
此时的摩陀尚未被贬下凡,自然认不出她。涧雪心中稍安,从容应答:“奴是昨日才入府的。听闻神君喜得小神女,府上需添两名婢女,奴便来了。”
涧雪能顺利进入正阳宫,全凭诸夜那位好友相助。
此前涧雪与诸夜持帖找到那位朋友,名正言顺入了九重天,再借轮回镜之力回到五百年前。之后又托诸夜那位朋友暗中帮忙,这才为她谋得了这个,洒扫婢女的身份。
摩陀的目光在涧雪身上停留片刻,涧雪下意识地垂首,心中却微微泛起一点紧张。
“你倒是对照料婴孩颇有心得。
涧雪应答:“奴在凡间时,曾替家里照看幼弟幼妹,故而略知一二。”
涧雪生来便是孤儿,无父无母,更无兄弟姊妹。这些话不过是她随口胡诌的。
不管他老人家信不信,总归她生在凡间,自然是比他们神仙更懂照顾婴孩。
就在这当口,怀中的小神女哭声愈发响亮,小小的脸蛋哭得通红。
摩陀眉头紧锁,显然对这啼哭毫无办法。他看了一眼常羽,“先去取些温热的牛乳来。”
常羽如蒙大赦,匆匆离去。院子里只剩下摩陀与涧雪二人。
“你过来。”摩陀忽然开口。
涧雪一怔,依言上前。
“既然你懂得如何照料,便暂且由你看顾。”说着,摩陀竟将襁褓递了过来。
涧雪下意识地接过,婴儿柔软的触感让她手臂一僵。她低头看着怀中这个小婴儿,那双泪汪汪的眼睛也正望着她,哭声竟奇异地渐渐止住了。
摩陀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涧雪同样诧异,这婴儿她从未见过,可心底却无端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熟悉感。可随即想到,或许这神女真是师父所出,而自己亦是师父养大,这才觉得熟悉。
不待她多想,摩陀又问道,“你方才说在凡间呆过,是飞升上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奴…名唤…青玥。”她轻声答到。
“青玥。”摩陀重复了一遍,目光依旧审视着她,“今日起,你便专门负责照料她的起居。”
“嗯?”涧雪一怔,几乎怀疑自己听错,“神君的意思是……让我照顾小神女?”虽说这安排与她预想的相差甚远,她原本只想在这里混个无足轻重的差事,现在却被委以重任。
不过,她可彻底留在此处。
“还有常羽同你一起。”摩陀大概是不放心,特意支了常羽同她一道照看。
这不由让涧雪想起曾看过的一个话本子,话本子里写的是女主穿越过去是为了逆袭复仇,不曾想到了她这里,同样穿越,自己竟穿成照顾小神女的嬷嬷。
刚生出一丝惆怅,常羽便端着温热的牛乳匆匆返回,见到她抱着已然安静下来的小神女,面露惊讶。
有摩陀的嘱托,涧雪便以青玥的身份留在了这正阳宫,与常羽一道照顾起了她师父老人家的…爱女。
常羽对她师父可谓忠心耿耿,连带着对这小神女也是宠溺至极。
这份忠心,已到了近乎执念的地步。师父不在时,他便把心意全然转移到了那粉雕玉琢的小神女身上。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小娃娃稍有蹙眉,他便如临大敌,箭步上前,轻声细语地哄着。
喂食、更衣、哄睡,事事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他人。涧雪曾见他蹲在院中,对着太阳,极其认真地搓洗一块沾了奶渍的绢帕,那模样比参悟无上道法还要专注。
所谓“一把屎一把尿的老妈子”,绝非虚言。看着他这般用心,涧雪觉得十分欣慰。有常羽在,她这“婢女”的差事,实在是清闲得有些过分。
譬如此刻,小神女刚被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儿哄睡,内室静得只闻均匀的呼吸声。
涧雪便提了张竹凳,挪到院中海棠树下的荫凉里。午后的日光暖得恰到好处,透过花叶缝隙,洋洋洒洒照在身上,很是安逸。
她抓了把瓜子,一边不紧不慢地嗑着,一边眯起眼,十分惬意地望向院子另一头。
那里,常羽正挽着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与一盆泡着的尿布“决战”。
这位平日里庄重老实的小仙官,此刻却对着一堆尿布愁眉苦脸。他动作僵硬,显然极不熟练,拎起一块湿漉漉的布帛,不知该从何下手,笨拙的样子与这清静脱俗的正阳宫格格不入。
涧雪瞧着他那副窘态,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狡黠的笑,将磕出的瓜子皮轻轻一弹,心道:这正阳宫的日子,倒比想象中有趣得多。
时间如檐下细雨,悄无声息地流淌。日子一长,常羽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这日午后,常羽刚将一盆洗得雪白的尿布晾晒起来,额上已沁出细汗。他一回头,正瞧见涧雪端着一碟刚出炉的桂花糕,步履轻盈地从厨房出来,看样子是要回她自己的房里享用。
常羽擦了擦手,几步上前。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青玥。”他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她手中那碟精致的点心上。“你站住。”
涧雪闻言,手中的桂花糕险些掉落下来,她忙往怀里抱紧了些,转过身去。
“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不对。神君命你前来,是协助我照料小神女。可如今看来,你一个婢女的日子,过得是不是……太清闲了些?比我这个管事仙官,更像是在府上的贵客。”
涧雪垂下眼眸,叹了生气。叹这安逸日子要到头。再抬眼,望着常羽那张满是气愤的脸,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眨了眨眼,露出一抹极为无辜的神情。
她将手中的糕点碟子微微向前一送,“常羽仙官,实在是错怪奴了。”她顿了顿,看着常羽不明所以的表情。压低声音道:“小神女乃是神君所出,金枝玉叶,我不过一介粗鄙之人。你是神君最信任得力之人,有你如此周全细致,亲力亲为的照顾,神君才可放心不是?”
一番话,歪理说得振振有词,竟让一向严谨务实的常羽一时语塞,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看着涧雪那张巧笑嫣然的脸,又想了想自己这些时日的辛劳,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涧雪见状,趁机将一块桂花糕塞进他手里,笑眯眯地说:“仙官辛苦,尝尝这个,刚出锅的,甜而不腻,最是解乏。小神女怕是快醒了,我先去瞧瞧。”
这一次虽被她搪塞过去,可常羽终究是个掌事仙官。幡然醒悟后,涧雪的逍遥日子也算彻底到头了。
次日清晨,天色未明,晓月尚悬。
涧雪正沉在暖衾好梦里,房门便被不轻不重地叩响。她睡眼惺忪地拉开门,晨间的寒意扑面而来,只见常羽神色淡然地立在门外,衣冠一丝不苟。
“青玥,”他语气认真,“小神女昨夜睡得不安稳,晨起需用百花露净面。就劳烦你去瑶池边上的万花谷采集一些,务必要带着寅时初绽的花苞上的,那时的花露最为清润,方能宁神。”
这话说得客气,不等她从困意中醒来作出反应,便递过来一个小玉瓶。
等涧雪完全睁开眼,那人已经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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