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Sherry邱毓璇清亮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轻响,“你好了吗?Eric带了他圣保罗公学的几个朋友过来,正问起你呢。”
卢琪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压下去,对着镜子用力挤出她练习过无数次的、甜美得体的笑容,然后拉开门。Sherry今天美得如同画报,耳垂上点缀的钻石耳钉在走廊壁灯下折射出冷冽璀璨的光芒。她亲热地挽住卢琪的手臂:“你今天真可爱,粉色很适合你。”她的赞美无懈可击。
卢琪能闻到Sherry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像是雪松混合着柑橘,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柑橘皮微苦的芬芳,高级、独特得让她自惭形秽。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项链,冰凉的金属触感此刻却像烙铁:“谢谢Sherry…你家的房子,太漂亮了。”她的赞叹发自内心,却也带着掩饰不住的卑微。
确实漂亮。邱家别墅坐落在最幽静的地段,三层楼的法式建筑,花园里的喷泉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客厅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学生,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香槟杯上,穿着黑马甲的服务生无声地穿梭其间。
“爸爸坚持要按'标准'来。”Sherry轻笑,“说是为年底家里承办的那个慈善拍卖晚宴'练兵'。”她突然微微侧头,靠近卢琪,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Mason刚到不久,他父亲罗西大使也来了,在书房和我爸谈事情。”
卢琪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狂跳起来。她努力维持着镇定,跟着Sherry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目光不由自主地搜寻。很快,她在靠近那架白色施坦威三角钢琴旁看到了那个身影。Mason穿着合身的深灰色精纺羊毛西装,衬得肩线越发宽阔挺拔,深栗棕色头发在璀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哑光。他正和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交谈,脸上的表情是卢琪从未见过的正式。
“那是李维钧叔叔,”Sherry顺着她的目光,用恰到好处的音量介绍,“维钧资本的创始人,Mason父亲在剑桥时的同窗挚友,也是我们家多年的世交。他女儿敏贞在瑞士萝实学院(Le Rosey)读书,这次是特意飞回来参加派对的。”她的介绍信息量十足,不着痕迹地划定了圈层。
卢琪这才注意到Mason身边安静站立的女孩,及腰的乌黑长发如瀑布般柔顺光亮,一身剪裁极简却质感非凡的象牙白绸缎礼服裙,衬得肌肤胜雪。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纤细手腕上戴着一只水头极好的满绿翡翠贵妃镯,温润内敛,却无声地宣告着底蕴。她正微微侧头,用流利悦耳的法语和Mason低声交谈着什么,偶尔掩唇轻笑,姿态优雅得如同古典油画里走出的仕女。
“敏贞的芭蕾跳得极好,”Sherry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叹,“去年在洛桑国际芭蕾舞比赛拿了少年组银奖。”
卢琪突然觉得身上这条曾让她无比珍视的粉色裙子变得刺眼而廉价。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几乎每个人都在进行某种微妙的社交表演——Eric正在落地窗边高谈阔论他父亲的私募基金,葛月澄和几个女生“不经意”地展示着新买的卡地亚Love系列手链,就连平时大大咧咧的阿曼达,此刻也端着细长的香槟杯,用无可挑剔的姿势和某个董事的儿子交谈。
“Sherry,亲爱的。”一位身着墨绿色丝绒改良旗袍的中年女士优雅地走来,颈间一串颗颗圆润饱满、翠色均匀的翡翠珠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雍容华贵。“你父亲让你带同学们去花园喷泉前合影留念,摄影师已经准备好了。”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好的,妈妈。”Sherry瞬间切换成更优雅的站姿,“这是卢琪,我和您提过的,很贴心的朋友。”她将卢琪轻轻往前带了一步。
叶明澜女士的目光落在卢琪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礼节性的温和:“欢迎你,卢同学。毓璇是跟我提过一嘴你热心。听说你还擅长摄影?”
卢琪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那些照片只是她用手机随手拍的,只是因为Sherry这张精致的脸让她随手拍的照片都好看了起来。Sherry当时随口夸了句“光线抓得不错”。
她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Sherry已经娴熟地接过话头,笑容无懈可击:“是啊,妈妈。琪琪拍人像特别好。上次我那张在琴房窗边的侧脸,就是她抓拍的,很有感觉对吧?”她巧妙地用“感觉”代替了“技术”,将卢琪抬到了一个安全又模糊的高度。
“哦?”叶女士似乎对这个看起来有点露怯的女生来了一丝兴趣,“敏贞这次带了她新买的徕卡,你们可以交流一下。摄影是门艺术,也是很好的社交媒介。”她的话像抛出一个诱饵,又像设置了一道无形的门槛。
卢琪笑容僵硬,手指冰凉。
等邱夫人被另一位宾客迎走,Sherry轻轻捏了捏卢琪冰凉的手指,压低声音:“别紧张,我妈就喜欢关心小辈的兴趣爱好。走吧,带你去见见我爸书房里那几位。”她的安抚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从容。
卢琪被Sherry半引领着走向位于别墅深处、铺着厚重波斯地毯的书房方向。路过一个由巨大盆栽绿植巧妙隔开的休息区时,一阵略显尖锐的笑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被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女簇拥在中心的,是一对长相极为出众的龙凤胎兄妹。哥哥秦安南,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蓝色丝绒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英俊,嘴角噙着温和得体的微笑,正低声与旁边一位年长的绅士交谈,眼神专注,姿态谦逊有礼。旁边是他的妹妹。
秦翊则截然不同,一袭与Sherry的香槟金极为相似,却在细节处更显张扬的亮片礼服裙,正扬着下巴,声音清脆地评价着刚刚结束的某场拍卖会,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炫耀。她手腕上戴着的百达翡丽鹦鹉螺腕表,在灯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芒,与Sherry低调的钻石耳钉形成鲜明对比。
“秦家那对宝贝疙瘩也来了。”Sherry和葛月澄对了个眼神,作为发小的她马上心领神会。声音在卢琪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冷意,快得让卢琪以为是错觉。葛月澄的目光掠过秦翊手腕上那块表,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了然和厌烦,那是Sherry她去年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同系列,只是秦翊这块镶钻更多,表盘更大更张扬。秦翊从小就喜欢模仿Sherry,不过那会是真想和Sherry这位年长一点的漂亮姐姐玩。模仿从穿衣风格到兴趣爱好,甚至说话的语气。
只是这几年,在秦安南若有似无的引导和家庭变故,父母离异,圈内的私生子传闻,以及父亲再娶了一位年轻的继母后,秦翊的模仿变得充满攻击性和扭曲的攀比。而秦安南,Sherry的视线转向那个温文尔雅的哥哥。
外人看来,他是秦家完美的接班人,谦和、有礼、能力出众。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Sherry清楚,那副完美面具下藏着怎样扭曲的嫉妒和阴冷的算计。秦家产业这几年靠着一些不甚光彩的手段和从邱家挖走的几位关键人物,其中一位曾是邱父极为敬重的恩师的门生,在几个领域咄咄逼人,蚕食着邱家的市场份额。父辈之间因过往恩情和如今利益纠葛,关系变得复杂而微妙。
这也是为什么Sherry近期将更多精力转向与凌琬潼这类本身有实力、家族背景相对独立的新锐力量建立合作。秦家兄妹?Sherry心中冷笑,是麻烦,也是需要警惕的对手。
她们刚走到书房门口,门虚掩着。葛月澄很不爽今天卢琪一直缠着她的发小,于是过来找她,Sherry停下脚步,示意卢琪稍等。卢琪透过门缝,看见两个气场强大的男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高个子的那位有着和Mason如出一辙、却更为深邃锐利的青蓝色眼眸,那是他的爸爸吗那个外交官?另一位亚洲面孔的男士稍矮些,但气度沉稳如山,正是李维钧。两人似乎在用意大利语交谈,罗西大使偶尔点头,侧脸线条冷硬。
“怎么可能,澄澄,跟卢琪没关系,你想多了。书房那是位李维钧叔叔,”Sherry和葛月澄耳语,“因为他公司刚拿到意大利高端医疗器械的独家代理权,正在说服罗西大使牵线扩大欧盟市场。”
书房里传来玻璃杯轻碰的声音。
“十五岁就能把《经济学人》当课外读物,”李维钧的声音带着赞赏,“思存比我家敏贞强多了。”
“他还差得远,太青涩了。”罗西大使的回应冷淡也精确,“上周的APYBC初赛,策略分析环节暴露了视野局限。”“…思存在APYBC的表现也算可圈可点了,就是策略视野还需要更多实战历练,缺乏一点破局的锐气。”
“梁氏集团并购那家德国公司的手脚,有没有绕过了一些技术转让的合规审查…”李维钧的声音不高,但字句清晰。
“…新出台的《医疗器械监督管理特别措施条例》是个变数,准入会更严…”罗西大使点评。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呼和掌声。三层高、装饰着精致糖霜翻糖的巨型蛋糕被侍者缓缓推出。
Sherry突然快步走上前去,立刻拉开卢琪和门的距离后退两步,脸上瞬间扬起无懈可击的社交笑容,仿佛刚刚到达。Mason和李敏贞也正好从琴房方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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