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新家具气息早已沉淀,融入日常。暑假的日子着一丝无所事事的微痒。时朗趴在胡桃木地板上,下巴垫着抱枕,百无聊赖地用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地板。窗外,新社区的午后安静得像一幅油画,只有蝉鸣不知疲倦地嘶喊着,将空气里的热度又拔高了几分。
她目光扫过空旷的客厅,最终落在了角落一个半开的纸箱上。那是搬家时被打上“朗朗·杂项”标签的箱子。鬼使神差地,她爬过去,掀开箱盖。里面堆叠着旧书本、几盒褪色的水彩笔,还有几本封面已经磨得有些发软的相册。
她随手抽出一本最厚的,封面是深蓝色的星空图案。盘腿坐下翻开了第一页。
瞬间,时光里笑声与汗水的咸涩,汹涌地扑面而来。
照片有些褪色,但画面依旧鲜活。背景是江西龙脊层层叠叠、如同巨大指纹般的金色梯田,时值盛夏,稻浪翻滚。照片中央,是穿着宽大速干T恤和登山裤的桂华岳,他兴奋地半蹲着,一手举着一株叶片细长、边缘带着锯齿的野草,另一只手正指着它,对着镜头外的时朗眉飞色舞地讲解。照片角落,是穿着同款亲子速干衣、戴着遮阳帽、一脸生无可恋表情的时朗。她记得,那天爸爸像被打开了某个“绿色魔咒”开关,从山脚到山顶,每走十步就能发现一种“神奇植物”!
“朗朗!快看!这是鸭跖草!它的小蓝花只在清晨开,太阳一晒就蔫了,像害羞的小姑娘!”
“瞧这片蕨类!多古老的形态!恐龙时代它们就长这样了!”
“哎呀!这株构树!它的汁液沾到衣服上可洗不掉!……呃,朗朗你袖子怎么了?”
照片定格了时朗抬起沾着可疑白色汁液的袖子,对着爸爸翻白眼的瞬间。空气里回荡着桂华岳后知后觉的惊呼和时黛在镜头后带着点无奈的轻笑。梯田的风带着湿热的泥土气吹过,吹乱了时朗的刘海,也吹散了爸爸的长篇大论。
画面跳转到一片广袤荒凉的戈壁滩。天空蓝得刺眼,风卷着砂砾打在皮肤上微微生疼。照片里,时朗穿着深色的排球训练服,高高跃起,手臂后引,身体在空中绷成一张充满力量感的弓,眼神锐利地盯着前方——那是在一个简陋的、用石灰粉画了线的戈壁滩临时球场上。背景是几辆越野车和土黄色山丘。这是暑假跟妈妈去甘肃出差时拍的。时黛在当地考察一个汽车测试场项目,时朗就跟着去了。
当时白天,时黛穿着利落的工装裤和硬底靴,戴着安全帽,在风沙里和工程师们讨论图纸,声音冷静清晰,连呼啸的风沙都压不住。时朗就在营地附近,找了个相对平整的沙地,挂上自带的简易排球网,对着土墙练习扣杀。“砰!砰!”的击球声和风声混在一起。汗水流进眼睛,涩得生疼,沙砾钻进鞋袜,磨着脚踝,但她乐此不疲。照片是项目组一个年轻工程师抓拍的,后来他笑着把照片传给时黛:“时工,您女儿打起球来,简直是戈壁滩上的‘霹雳娇娃’!”
另一张照片则安静得多:同样是在戈壁营地的简易板房里。时黛坐在一张折叠桌前,台灯的光线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面前摊着铺满数据和图纸的笔记本电脑。而时朗,就蜷在旁边的行军床上,怀里还抱着一本厚厚的《全球汽车设计年鉴》,脑袋歪着,已经睡熟了。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嘴角还微微张着。桌上放着半杯早已凉透的咖啡,旁边散落着几块包装纸色彩鲜艳的巧克力——是时黛怕女儿无聊特意准备的。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咖啡的苦香、纸张的油墨味,以及女儿熟睡时均匀的呼吸声。时黛工作到深夜是常态,而时朗,常常就这样抱着书,在妈妈键盘的敲击声中沉入梦乡。
这是一张抓拍,明显是手机拍的,光线很暗,角度刁钻。背景是家里旧居时朗的房间。深夜,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小夜灯。时朗穿着毛茸茸的浣熊睡衣,侧身躺在床上,睡得正香。重点来了!她的脸颊上,赫然放着一片切好的番茄片!床边,桂华岳只露出半张憋笑憋得通红的脸,和一只正小心翼翼往女儿额头上放另一片番茄的手!旁边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小碗切好的番茄片。照片下面,是时黛用隽秀的小字备注:“某年某月某日夜,桂华岳同志‘午夜凶柿’行动记录。
时朗看着照片,忍不住笑出声。她记得那个早晨!醒来感觉脸上湿漉漉黏糊糊的,一摸,全是番茄汁!冲到镜子前,看到自己像个被砸烂的番茄摊!而爸爸则躲在厨房,一边做早餐一边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还振振有词:“有效果!真的!看这红润的气色!” 空气里还弥漫着那个混乱早晨煎蛋的香气、番茄的酸甜味,以及爸爸那止不住的笑声和自己恼羞成怒的尖叫。
翻到这一页,时朗指尖的动作顿住了。照片是在老武术训练馆拍的,那是一个宽敞明亮、铺着厚实软垫的武术训练馆。角落里,她的武术师父——那位身材精悍、眼神锐利如鹰的武英级大师朱子霄(妈妈的老友)——正抱着手臂,表情严肃地看着前方。照片的主角是年幼许多的时朗,大概只有**岁的样子。
她穿着雪白的练功服,正被朱师父按着,在垫子上压横叉。小小的身体被拉伸到一个极限的角度,大腿内侧的韧带正在承受着巨大的撕扯感。汗水浸透了她的刘海,黏在额头上。她的小脸涨得通红,牙关紧咬,下唇被咬得发白。最刺目的是她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好像已经在脸颊上冲出两道亮晶晶的水痕。但她记得当时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地憋着,那双眼睛里,除了痛,还有一种近乎执拗的亮光。朱师父的手稳稳地按在她背上,力道坚定,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惜,只有对意志的打磨。时朗甚至能回忆起韧带被拉伸时那种仿佛要断裂般的痛楚,还有眼泪的温度,以及最终咬牙挺过去后,那虚脱般却又带着奇异成就感的瞬间。已经无声地刻在身体记忆里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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