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蜜月毕

负责此案的大理寺丞赵一连夜提审凶手,寅时初步审讯完毕,没等天亮就行使紧急要务通知权向亲王通报,没想到亲王府来过问的第一个人,竟是颇为神秘的郡王妃。

“王妃娘娘,咱这大理寺监牢阴暗,您这金枝玉叶的尊贵身子,实在是怕您过了这儿的晦气。”

“我是奉亲王之命来的,无妨,带我过去看她。”冷元初戴好风帽和遮面,把面容藏得严实,对这赵寺丞撒了谎。若是问出什么,回去禀告公爹便是。

“是,娘娘,这边请,注意脚下。”

冷元初终在暗无天日的地监最深层水牢里,看到双手吊住的崔喜儿,此时只有出气少有进气,看样子用了重刑,现在的她毫无秦淮头牌的风姿。

“将她手铐卸下来。”

“娘娘这是杀人凶手啊!”

“卸下来。”

“是。”赵一向狱掾使了眼色,那狱掾抖着手拆了她的镣铐,大理寺一众男人对这种能杀双男的女子,视如妖孽,早前用刑之时全是私心狠招。

卸下手铐的一瞬间,崔喜儿如纸片般轻飘飘摔落地上。冷元初面露不忍,吩咐其他人出去候着,走到近前,将所带吃食一一取出。

“多谢娘娘记挂。”崔喜儿意念还在,欲要跪地谢恩。

“不必了,抓紧吃吧,饭菜片刻就凉了。”

两个女人席地而坐。崔喜儿自昨夜击鼓自首,受审受刑到现在,滴米未进。此时顾不上分辨,风卷残云吃个干净,精气神恢复一些,腰背也挺拔了。

“此前我没能按你所说亲自去送那些货。”那寝衣不比其他通贩货,要一件一件缝好,后来亲王归来,冷元初终是不敢跑去勾栏。

“那日是我思虑不全,与娘娘说诳语了。”

“所以,到底发生何事?”

“娘娘想从何听起?”

“王县令和他儿子,真的是你杀的吗?”

“是我杀的。”

“可是你怎么,怎么会……”

“男人登顶之时是最是虚弱,我是在那个时候用刀划破他们气道。”

“什么!”

“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欺辱我,我抓住时机一刀破喉,前后没差什么时间。”

水牢静得只听得见滴水落地的声音,崔喜儿的话语就像平静的洋面掀起风暴,将冷元初狠狠拍在甲板上,动弹不得。

崔喜儿抬起眼皮,望着那双惊慌的杏眼,继续说道:

“若我能选,我也想寻一个男子,天地做媒,厮守一生。他打渔,我织布,或是我寻营生,供他考取功名,相互扶持过完这一世。可命运自始剥夺我的善路。我是前朝镇宁奉祠副之女,城破家亡之日全族男丁俱杀,混乱中我被奶娘抱出来。只是奶娘自己生存都难,将我卖掉。我辗转多次至烟花之地。”

“改弦更张时江宁府曾盘查一次是否有前朝遗官遗孤,老鸨怕买我的钱打水漂,报我是她亲生女儿。就这样我一直在粉霜居过活,我之前和娘娘说过的,还差三百两赎身银。”

“我本意恳乞冷尚书垂怜,暂缓妓女入籍,可冷尚书说,若我能委身上元县令,三百两纹银即刻给我,我动心了。我这种人,尊严和妇德早已不能当饭吃,可马上就能赎身的喜信让我答应您兄长的要求,条件是我要在县令手里找一样东西。”

“那上元县令不敢公然到秦淮旧馆来,不过他的儿子王佑可是常客,此前寻我几次都被我拒了。腊月初一当天,我和老鸨说当日接待他一人,目标是他父亲手里的一本册子。”

“我哄他,说我很快自由身了,不知他是否愿意纳我做妾,他顺势应了,次日便把我接到县令私宅,县令儿媳当时回了娘家坐月子,我就这样直接住在了县令儿子的正房里。”

崔喜儿回忆到这里,仰面阖眼叹息,不断深呼吸,接下来要讲的似是沉重。

“腊月初五,我与此前一般先上榻等人,没想到闯进来的,是醉醺醺的县令,王保全。”

“我反抗不得,就这样,我先伺候儿子,后伺候了老子。做了此前只是道听途说,但是没有做过的勾当。”

“不过我是清醒的,当夜我向王县令套话,确认了存在背着户部的名册,我哄着县令拿出来让我看看,不料那王保全虽喝醉了,头脑可清醒,只说在议事书房里,再问不出详细。”

“次日,那王佑回来,我与他哭诉其父的暴行,他怒气冲天破门而出找王县令要说法,可回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怪笑说,老爷子被伺候好了,才同意我进家门,要我自己掂量着。我带着赎身任务,自然无法拒绝。我只好哄着他们,日日忍受欺辱,套着名册具体藏在何处。”

“终有一天,县令喝醉了,熟门熟路地取了一处墙砖,拿出那个名册给我看,嘴里说着这是能掀翻朝廷的东西,我有福摸摸。可惜在勾栏里,没学几个字,我只看清是一本名册,记下存放的位置,次日唤了传话的暗卫,给冷尚书递了消息,自想办法离开王家。”

“事发之夜,我心有忧虑,摸了房里一匕首防身,与王县令说自请离开,不搅他家宅不宁。可没想到,王县令出手重伤了我,说他知我要赎身,要我别想了。”

“他说,亲王大力推妓女入籍,粉霜居在亲王属地,我的名字甚至是最早一批登记的。我跪地哀求王县令帮帮我,只听那王县令边辱我边说,那天允我看了名册后他深深后怕了,入不入籍,我都算是知他秘密,甚至是知道亲王的秘密,我没有命走出这里,他要辱杀我!”

“王妃娘娘!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可王县令的话断了我的生路,我就像溺水之人明明抓住了岸边稻草,可有一把镰刀在割那草般无力!我已经努力了十余年,自由只在眼前,我不能死,死的只能是他们!”

“我忍着候着,趁王县令登顶时放了他血,他喝醉的儿子随后闯进,趴在我身上苟且,直到他吭着声闭着眼抖着,我再度划开了他的脖子,看着那血溅出来。他们呛血压在我身上断了气。我取下王县令此前藏册的砖,却一无所获。不敢逗留太久,只好推了烛台点燃了书房,趁着大家喊走水时候跑出去。”

冷元初面色发白,光是听着都已经无法喘气,强装镇定问道:

“你跑出来后可有找我兄长?”

“我想过到到尚书府邸避着,但次日县令没法升堂,亡讯会传甚快。我不敢拖累尚书,当夜回到粉霜居,找到暗卫传话。暗卫复命不久递话与我,道尚书替我补齐了赎身银,但希望我到大理寺自首,他说为我周旋。所以我在这里坐等审判。”

崔喜儿凝视着冷元初,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

当日逃出来后,她直接去的尚书府邸。冷元朝听到真相亦是一惊,但多年来生杀掠夺宦海沉浮换来的沉着,让他很快做出决断。

大燕朝受理案件主刑部,处理杀人案复核才轮到大理寺。但现在刑部早已公然倒戈温琅。崔喜儿若去刑部自首,温琅定会栽赃与崔喜儿打过交道的冷元朝,更何况此事确是他所为。

“你去大理寺自首,我会为你安排生路。杀官纵火定是极刑,判决下来我派人为你送闭气药,你在狱中假死拖去乱葬岗。届时药效过了,你又是自由身,便自行离去吧。入籍之事,本官划掉个名字轻而易举,你不必担心。”

所以崔喜儿才会击鼓自首,强烈的求生意志让她抗下水牢重刑。不过这些,她绝不会告知冷元初。

“现在王妃娘娘清楚了,我杀人是真,纵火是真,认罪是真,我之罪孽,绝不逃避,亦不后悔。”

“可是娘娘,这世间,一定要有妓女存在吗?”

崔喜儿本是席地而坐,忽换了姿势直身跪向冷元初,而后解开了腰绳。突然的动作让冷元初猝不及防。看到那里,惊恐捂住自己的嘴——

因为遭受暴行,加上入了牢无法敷药、环境潮湿,那处已在化脓淌水,而这腐烂伤口的主人,忽然颤抖大笑起来。

“王妃娘娘,有些事情,您想象不到,我们这见不得光的人,身体更见不得光。勾栏里姑娘行了事,哪个不是落得一身伤?可是娘娘,现在主动卖女换钱的人家,几乎不见。可就拿我们馆子来说,女孩源源不断,您知道吗,她们都是被拐,卖进来的啊!”

“王妃娘娘不耻勾栏女子,可是那些孩子,本来有着圆满的一生,只因一朝被恶人掳走,再见不到爹娘,又入了贱册,逼良为娼!”

崔喜儿说着,掩面泣泪,跪了下来。

“贱婢得王妃娘娘惦念,已是求之不得。不过贱婢在此跪求娘娘,给那些孩子们一条生路吧!这卖人的勾当,本是朝廷重刑之责,可现在,人牙子毫无顾忌,甚至公然在秦淮馆子里叫卖,我实在是,实在是看不得还有少女重蹈我覆辙……”

冷元初看着崔喜儿颤颤巍巍跪在眼前,抬手欲扶,可崔喜儿坚持跪拜在冰冷的水牢地上。

“此事我已知晓,同为女子,我亦不忍,回去自会和郡王亲王请求严查。”

“贱婢谢王妃娘娘!”

踏出牢门的一瞬间,阳光刺眼。狱掾端来一碗酒,冷元初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平日甚少饮酒,这一大碗烈酒入喉,迅速在胃里灼烧,冷元初没管,只觉得短暂的刺激让脑袋暂时放空。

与她一同回到亲王府的,还有崔喜儿的口供笔录密件,落在温琅和温行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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