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狗吠中,朝阳洒落大地。
老人家觉浅,自己不睡还不让别人睡,许娇娇上学时都没这么早起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落户起房子,早点搬离老许家。
早饭是咸菜粥,清汤寡水得能照镜子,许娇娇一口气喝了两大碗,额外吃了个鸡蛋,不爱吃的蛋白丢给许小妮。
许家二婶张春华,因是孕妇,许奶奶也给她煮了颗蛋,其他人是没有的。
许娇娇的待遇算是全家最好的,能上桌吃饭,不用干家务,还有加餐。
这些都是许娇娇亏本买卖换来的,一堆钱票给出去,也就多得个鸡蛋,亏大了!
工分满筐,生活满仓。
铛铛的撞钟声唤醒整个红山生产队,男女老少陆陆续续出门上工。
许娇娇已经十六岁了,既不读书又没工作,不下地干活说不过去。
考虑到她没做过农活,村书记给她安排了轻松的活计——晒谷,时不时翻一翻稻谷或者赶一赶偷吃的麻雀。
一群半大的孩子会在旁边设陷阱,抓麻雀烤着吃,香气弥漫。
“娇娇姐,来吃麻雀!”
许小妮把烤好的小麻雀递到许娇娇面前,其他孩子眼睛不眨地盯着许娇娇看。他们都知道许家来了个城里的大姐姐叫许娇娇,比女知青还好看。
许娇娇客气拒绝:“我不饿,你们吃吧。”
小孩们看她长得漂亮,才愿意分她,听到她不要,心里很欢喜自己能多吃一口。
秋老虎有点猛,许娇娇找了处凉快的地方休息,看着那些孩童们你追我赶。
除了吃不好、睡不好、干活多、遍地孩子吵闹……,乡下的生活……还真不好过。
至少,老许家的人都不坏。
就算许奶奶毒舌捞金,但不会无缘无故地暴打孩子。
许爷爷曾是书香世家的少爷,后因战乱家道中落只读完小学,但他骨子里还是带上了点文人的傲气。因此,当年送孩的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怀。
许大伯、许二伯都有点大男子主义,喜欢说教妻儿,却不会动手,对待自己爹娘,那是人人称赞的孝顺程度。
大伯娘表面争强好胜,实则是为了小家冲锋陷阵。二伯娘温婉贤淑,最好相处。
亲爹亲娘没有儿子,被村里骂得抬不起头,两人都很老实,老实得有点懦弱。不过,他们想得开,觉得没有儿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给大女儿招个上门女婿不就得了。
因此,亲爹亲娘对大姐许大妮极为看重,常说她是三房的顶梁柱,反而把许大妮心里弄得很焦灼。
小辈们都是一起吃苦长大的,又上了点学,彼此相处和睦。
对比村里一堆奇葩,老许家还算正常。
一个人总归势单力薄,和老许家打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
干了一天,才挣到两工分,许娇娇决定要是再分晒谷的工作,她就用糖贿赂谷场的小孩帮忙。这活儿轻松是轻松,挡不住真的很无聊,更挣不到工分。
晒了两天谷子,许娇娇终于收到大队长办好的户口。
按照约定,大队长来找许爷爷喝酒。
饭桌上,摆着难得的荤腥——煎野鸡蛋和炸小鱼。
这些都是许宝天、许宝地两兄弟去芦苇河里摸回来的。
大队长嫌弃许爷爷倒得慢,抢过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
这可是许爷爷珍藏了两年的竹叶青白酒,偶尔才舍得嘬一口。大队长倒完后酒瓶里,就剩指甲头高,许爷爷心疼得不得了。
但为了求人办事,他装作大方地把剩下的酒瓶放在大队长手边,自己倒了碗白凉开,“人老了,身体不好,我以水代酒。”
两人碰杯、喝酒、吃菜,说着过去的朦胧时光。
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许娇娇身上。
“你也知道,我们家这破房子,小得可怜,弄得孙女们都没地方住,我大孙子都到娶媳妇的年龄了,还跟弟弟们挤在一起。
你看,不如给我二孙女批点宅基地……”
大队长砸吧两口酒,得劲!
“要我说吧,你那二孙女就是折腾人!房子住不下扩建不就好了吗,非得单独批地。长辈还在,她也才十六岁,就没这样分户又分居的先例。
况且她将来还要嫁人,建好的房子指不定便宜谁了!
你就不该被个小辈牵着鼻子走!”
许爷爷拿来桂花糕、糖果,“别看我们老许家就只养了她一年,但我这孙女孝顺呀!茶点零食一趟趟往家买,还给我们两口子养老费。
这些东西,我们也吃不完,你带些回去给小铃铛。”
大队长收下东西,沉吟说,“我已经为你们开了一个先例,户口这事儿不说出去没人知道,但这房子建起来全村里可都是能看到的,到时候谁多嘴多舌来闹,我可是有够烦的。
我帮你们多要点宅基地,把这栋老宅子翻修扩建,给你那二孙女单独留一间房不就够了,何必找这么多事。”
见大队长脸色肃穆,许爷爷知道这件事只能谈到这个程度了。
按照村里大半人眼红的毛病,建个新宅给二孙女单独住,确实会惹来不少风言风语。
大队长很快就帮老许家通过宅基地扩建的申请,只不过心里对许娇娇这女娃也有了点不满。为了杀一杀许娇娇的歪风邪气,他把许娇娇分到田里除草。
这工作可比晒谷难多了!
许娇娇倒不是锄不动草,可是老弯腰很不舒服,秋老虎的太阳照得人汗津津的。
好在亲妈刘芳对她很是心疼,送来金银花茶和汗巾。
她把汗巾塞进二女儿的后背吸汗,看到二女儿的脸上和脖子上是红红的晒伤。
她这二女儿被许绯红养得极好,锦衣玉食,反而回家后吃了许多苦头。
“你回家帮奶奶做晚饭,我来帮你把剩下的干完。”
村里很多小媳妇都是快下工时抽空回家忙家务,刘芳也一样。她会回家把饭先煮上,再回田里。
只不过这次,她急匆匆干完自己的活儿,回家煮好茶就来帮许娇娇。
刘芳是个心地善良的妇女,身为母亲的责任感让刘芳对二女儿心怀愧疚。
许娇娇喝了两口茶,把茶缸还给刘芳,“不用担心,我能行。妈,你回家帮奶奶吧。”
这还是刘芳第一次听到许娇娇喊自己“妈”,陌生、酸涩带着一丝满足。
她忙蹲下身,遮掩泛红的眼圈,徒手挖野草,“我跟你一起干。”
纵使刘芳这样干惯农活的,也不敢说农活轻松。
许娇娇寻思着,自己还是得想办法去镇上找个工作,比如供销社、粮油站或者副食品店。
借着工作便利,她还能把系统商场买的东西拿出来自己用。
再不济,她就进工厂买个岗位。
这些天干活,许娇娇终于明白为什么许大妮对自己怒其不争,就算教师薪水低、风险高,相比田里刨食还是轻松些的。
刘芳帮许娇娇干完活,双手都磨红了点,自己却不在意,还帮许娇娇把锄头还给仓库管理员。
随后,刘芳喊上另一块田里的大女儿,附近玩耍的小女儿,和许娇娇一起回家。
母女四人纤瘦的影子在夕阳下紧紧挨在一起。
家里难得做了红烧肉,许娇娇照例上桌吃饭,原本坐的许宝壮端着碗筷跟其他兄弟姐妹们一样,围在饭桌前站着吃。
许奶奶给男人们分的都是油水充足的肥肉,原本也要给许娇娇分肥肉,被许娇娇拒绝。
许娇娇:嘿,自己就爱吃瘦肉。
一样分到瘦肉的大伯娘、许大妮等女辈:我们想吃肥的还吃不上呢?
“奶,今天有啥喜事?”大孙子许宝天问。
许奶奶笑得不见眼:“家里要建新房,你也要找对象了,双喜临门!”
“啊?”许宝天人迷糊了,“我要找对象了?”
许奶奶笑,满眼慈蔼,“是我娘家那边的一个小姑娘,初中毕业生,十九岁,浓眉大眼可好看了。”
至于,老伴儿说的荷花,刁蛮泼辣,自家大孙子肯定压不住。
许宝天红了脸,心里隐隐有一丝期待。
明天建房,后天相亲,等人家姑娘来时看到在建房,心里也会给许宝天加上一两分好印象。
说起建房,许爷爷许奶奶出资五十,许娇娇出资五十,在院子两侧加盖四间屋子。
一间给许宝天做婚房,一间给许娇娇单独住,还有一间给许大妮、许小妮两姐妹,还有一间做澡堂。
许大妮惊喜地抬头,然后立马扒饭,遮掩自己高兴的嘴角。
三房占大头,大伯娘李翠翠很不满,“宝地年纪也大了,也该要一间婚房。”
许奶奶气她空手套白狼,“那你拿钱来我立马给你盖!要不是娇娇回来,一间房都没有!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家二房都没意见。”
二房可是一间屋子都没分到。
二伯许二阳道,“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奶奶怕儿子不和,解释说,“等宝地、宝壮看对象时,我再盖两间。”
次日,许娇娇借口要监工建房,不肯去下地,许爷爷只能为难地给她请假。
不请不行呀,不请的话,他老婆子立马就冲出来锤人。
在金钱攻势下,许奶奶成为了许娇娇的头号拥护者。
“娇娇呀,你放心,你的屋子一定是最大最漂亮的。”
“谢谢奶奶。”
不知什么时候,或许从许娇娇一脸淡然拿出一百块落户费、五十块建房费时,许奶奶和许娇娇的关系突飞猛进,两人都没再犟过嘴。
白天,公社的砖瓦厂开车送来水泥、砖头,许宝天、许宝地像辛勤的小蜜蜂忙得团团转。
热火朝天中,许娇娇躲在屋里睡懒觉。
村里都说,许娇娇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好看不会做事,铁定嫁不出去,就算侥幸嫁出去了也要被婆家骂死。
谢知秋提着篮子经过晒谷场,也听到一些婆婆婶子们对许娇娇的讨伐。
“太阳都快晒到脑门儿上了,她哥哥在屋外累得半死,爹娘在地里挥汗如雨。她呢?还在家里呼呼大睡!”
“可不是嘛,简直是天生的玉兔,地上的黄瓜,说白了就是软绵绵的,一碰就溜。”
众人笑,附和声响起。
谢知秋心里不是滋味,有心上前辩解,又怕连累许娇娇的名声。
回想那日初见,阳光为她洒下金光陪衬,她那柔和眉眼中暗藏锋芒。
只这一眼,他便敢用一生打赌:许娇娇绝不是需要婚姻肯定价值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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