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云霄来了,岑宁也一直没出声,一心捣鼓着自己手上的菜品,对方也没打扰,只是挑了块地静静坐着看她。
往菜里头加了两勺盐的时候,岑宁才想起昨日那个药包还没还回去,控好火候盖上锅盖时,岑宁才转身去柜子里头找昨日放好的小药包。
“你昨日开始掉了东西在我这处,”岑宁拿到小药包后径直递给云霄,“本来想叫住你的,你跑的太快了。”
女子与昨天一般,蹲下身子后稍稍低了云霄一些,一双杏眸宛若含了水般看向他,手掌摊开在面前,昨日他故意落下的黄色小药包便安静躺在掌心处,指尖出还能看见因为干多了活而磨出的茧子。
因为耳畔偶然垂落的几缕青丝随着风勾弄着小巧的耳垂,烟青色的裙子将整个人都衬出了温柔似水的感觉,岑宁大概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看到云霄时嘴角总是噙着几分笑意。
或许是旁边的烟火气息太熏眼睛,云霄猛然低下头,面上不住的有些发热,也没伸手去拿岑宁掌心的小药包。
岑宁心头猜想了下,才犹豫道,“你别慌这药包的事情我不曾与胡管事说过,他应当是不知道的!”
她未曾打开过这药包,也不清楚云霄要这东西做什么,只不过是物归原主,其余事情皆与她无关。
也不知是不是她说的话终于让小少年放了心,突然直接伸手拿走了她掌心的东西后,头也不抬的跑出去了。
岑宁看着人跑出去的身影,虽有不解,却也未放在心上,若是她冒犯了那孩子,顶多胡管事再敲打两句也就是了。
未出意料,不过半刻钟胡管事便过来了,看了岑宁好一会都是欲言又止,“你……可还好?”
好半天,胡管事才问了这么一句,岑宁听着倒是不像为那孩子要什么公道,倒是像在担心自己。
岑宁唇角微绽,轻声道,“小公子聪慧明事理,若是我有冒犯小公子之处,还请管事多担待。”
这话说完,胡管事看岑宁的目光反而更加复杂了,却又什么都不说,只是守着她将菜全数做好了,再送去给东家用。
接下来数日,岑宁在未曾见过小童,送饭的依旧是胡管事,只是她能察觉离江南越近,胡管事心情越发舒畅,想来是快见到家人了。
足足在船上呆了小半个月,靠岸那日,岑宁只觉得自己已有许久未曾这般开心过了。
从船上看岸边,码头处停着好些船,与她从镇上的码头来时景象不同,眼过之处皆是姹紫嫣红一片。
河岸的柳枝已经抽出了新叶,长的枝条已经没入了水中,比她们早到些的货船上,伙计正在热火朝天的卸货,远处空中还有几只高飞的纸鸢,处处皆是人间烟火气息。
上一世的岑宁虽是江南人士,却因幼年父母双亡,从未有过关于这片繁华之地的任何回忆,能记下的事情多数都是到了京城之后。
眼见着船要抛锚了,岑宁已经收拾好了细软,胡管事正安排船上的伙计卸货,见岑宁过来才抽了空,没等她开口便塞了个袋子给她。
岑宁自手中掂了掂,里头似乎不止五十两。
“这是东家的意思,你收着便是了!”胡管事自是知晓里头银子的数目,岑宁在船上呆的小半个月是胡管事出货以来最平稳的半个月,皆是因为里头精贵的少爷头一次没有折腾。
知晓了对方的意思,岑宁自然是坦然收下,眼下她正是缺钱之时,断不会拒绝这样的好意。
“一路多谢管事照拂了!”岑宁真心与胡管事道了谢,转身便想离开,刚走了两步又被他唤住。
“娘子留步!若是以后还想找娘子出货,应当去何处找娘子?”胡管事被卫谕折腾怕了,以后出货还是家常便饭,只盼着能再寻到岑宁帮帮忙。
虽然岑宁已经打算好扎根于江南,但是胡管事这边事少钱多,也是难得的机会,凡事留一线的道理岑宁一直把握的不错。
“初到江南,一时间还未能找到落脚之处,不若胡管事告知小女子府上何处,待安顿下来后便告知您!”
岑宁之前提过是来江南寻亲,胡管事也知晓此事,偌大的城中寻人实是不易,岑宁这般说,他便也就应下了。
“你若是安顿好了便来槐树胡同的云府来寻我,若是不知晓何处,随意打听便能知晓,到时候让门房传话报你的名讳,我便知晓了。”
岑宁点头应下,胡管事许是觉得还不放心,又继续道,“若是我不在府中,你来这码头寻我也是行的!”
闻言,岑宁点点头,与胡管事道别后便没入了人烟之中,不知船上还有人一直看着她。
待到人看不见了,卫谕才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一旁的云霄气鼓鼓的看着他,“你怎的不让我跟着她,她就这般走了,若是真有什么,不是再也找不着?”
“你不是说她是好人,即使如此,你要跟着她去做甚?”卫谕凉凉开口,堵的云霄瞬间没了话可说,“况且你当真以为她是来这江南寻亲的?”
闻言,云霄面露不解,岑宁就是这般说的,况且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来这江南,若不是寻亲还能做什么。
话说到此处,卫谕没有再继续下去,倒是端起了身旁的茶,淡淡的抿了口。
这些日子里的菜品无一称不上珍馐美馔,便是他也起了将人收为己用的心思,只是若如今栓住这只振翅欲飞的鸟儿只怕到时候鸟儿会因为太犟而折了翅膀。
既是如此,不如放她在繁华的江南走一遭,看看这般的纸迷金醉后头的东西,想来真的嫌恶了,便会自己求着回笼子了。
这也是他为何授意胡管事将府邸所在告知她,总得让鸟儿找得到回来的路子。
思及此处,卫谕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云霄,意有所指道,“这段时间,少插手不该管的闲事,呆在府中无人会生事。”
突然被卫谕提上这么一句,云霄一时间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想问但是面前的人摆明了不想回应,云霄索性懒得问了。
既然卫谕开了金口,没人生事,他便是呆在府中也无事。
此时天色还早,岑宁下船之后便找了处客栈先落脚住着,扒开胡管事给的钱袋子不由得咋舌。
有钱人就是随便,人家直接给了一百两银子,要知道当初匣子里头所有东西当了去也就值得了五十两银子。
见着这般多的钱,岑宁心里头乐呵多了,这么多银子放着,至少能管四五个月的铺子租金了。
江南虽说比不得京城,但是繁华之处寸土寸金的道理岑宁还是懂的,她如今这么点钱还来不得酒楼,等着厚积薄发才能出头。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岑宁下楼后特地和小二打听了一番这城中何处最热闹,想着先去看看地盘,既是要吃饭,自是要在人多的地方才热闹。
按着小二的说法,岑宁先去了东大街,这一带都是闹市,因此街头上的人很多,两边都是摊子还有几家青楼、酒肆夹杂其中。
这些个地方是个做生意的好去处,但也是龙蛇混杂的地方,地头蛇什么的自然不会少。
沿着街走一路皆是热闹非凡,岑宁觉着在这处弄家铺子只怕是要废些功夫。两边的摊子岑宁也试着问了问,若是盘下铺子能将岑宁身上的皮都剐去一层。
午间有些饿了,岑宁本着省点银子的选择,就在边上的摊子准备买两个包子随意将就。
岑宁眼尖,离着街尾的不远处便有个老翁守着前边的摊子,不似周边一样吆喝,显的有些格格不入。
走近了些,岑宁才发现这老翁独自坐着,闭着的眼睛应当是有些问题,面前的大蒸笼里头只有馒头。
或许是脚步声靠近,岑宁靠近时老人家抬起头,面朝她这边,面上的沟壑清晰可见。
“老伯,包两个馒头!”岑宁借着机会,仔细打量了整个摊子,因为就是支在家门口,倒也省事,屋子看着有些破旧了,也没人在里头。
虽说眼睛不中用了,老头手上的动作还是十分利索,大概是日复一日便守着这个摊子,很快就将馒头包好了,准确无误的递到了岑宁面前,“小娘子拿好!”
岑宁双手接过,就着热气从馒头上掰了一块下来,细细嚼着。老头的馒头很香也很实在,但因为只有馒头又是在街尾的位置,来的人几乎寥寥无几。
借着买馒头的机会,岑宁边在摊子前啃着馒头,琢磨着开口问道,“老伯的生意怎么样?馒头都能卖的完吗?”
“生意挺好,每天也就这些馒头,守到天黑总能卖完的。”老人家脾气挺好,问什么他都笑呵呵的应答,没有半分不耐烦,大概是一人在此处守了太久了。
见着了这老伯的境况,岑宁琢磨了一番,越发觉得自己的打算可行,便试探道,“老伯可愿意将这摊子盘了出去?价格绝对……”
还没等岑宁说完,老人家脸色就变了,嘴里头一直念叨着,“这摊子…不行!不盘出去!”甚至起身时还不慎绊倒了长凳,岑宁赶忙过去搀住人,老伯还在嘴里头念叨着不卖。
岑宁没法,安抚了几句后,只能带着馒头先走,往另一条街上走的时候,心头一直在纳闷那老伯听闻这事反应怎的这般激烈。
很香的馒头是千层馒头,出自于袁枚《随园食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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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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