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温念在一首铿锵激昂的《精忠报国》里醒来。
廖书婷被吵醒,拿被子蒙了头试图继续入睡,两分钟后宣告失败,她有些抓狂的拽着头发坐起来:“不是,这学校有病吧啊啊啊啊——”
高中的第一天,就这样在一阵鸡飞狗跳中拉开序幕。
吃过早餐回到教室,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教室里乱糟糟。
廖书婷头一扭,继续跟后桌的卓潇争论刚刚食堂里没争论出来的问题——早餐的包子到底哪个馅儿好吃。
刚换的座位,也就一个晚上的功夫,廖书婷就跟周围一圈人都熟了。
关于这个问题,廖书婷坚持牛肉馅的最好吃,卓潇誓死捍卫酸菜馅儿。
两个跟小学生一样争论了五分钟都没争出个结果来,于是乎把矛盾抛给温念。
被意外波及的温念从书里扭后头来,难得的有点无奈,其实两个馅儿她都不喜欢,她觉得胡萝卜馅儿最好吃。
陈知衍就是在这个时候进的教室,脸上带着浓重的倦意,看起来比早自习的时候还要困顿,回到座位,就趴在桌上埋下头去。
温念隔着大半个教室的嘈杂人声就这么悄悄看着他,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廖书婷和卓潇的争论声远去了,周围的打闹声好像笼上一层薄纱,她的世界只余下陈知衍。
他那个大一只,几乎沾满整个课桌,趴在课桌上姿势都似乎有几分憋屈,他侧着脑袋压在胳膊上,窗外的天光洒进来,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
他哪怕只是在睡觉,都让她挪不开眼。
看着看着,温念又想到昨晚那通电话,是因为那通电话,他昨夜才没睡好吗?
电话那端的是他什么人?
他们因为什么而争吵?
有关他的一切她都想知道,又觉得这样的他似乎有一点让人心疼。
心脏微微收缩着,温念看着他,无意识的想了很多很多。
直至前门传来一道高跟鞋敲在地面的声音。
一切骤然被打断,一个低扎着马尾带着眼镜的女人走了进来,年纪看着不太大,也就三十多的样子,但法令纹很深,看起来严肃又古板。
温念记得,他们的课表上今天的第一节写的数学,那这应该就是他们的数学老师了。
果不其然,女人安安静静环顾一圈教室,待整个教室彻底安静下来,开口道:“我是你们的数学老师,陈丽萍,从今天起,由我来带你们的数学。”
“丑话说在前头,上我的课就要按我的规矩来,否则别怪我收拾你。”
她严肃的表情搭着这样严厉的语调有奇效,班里无一人敢说话。很快在她的要求下拿出了数学课本,正式进入了开学第一课。
温念也把思绪敛的干干净净,认真听起课来。
课至一半,陈丽萍忽然止了话头,目光极其不悦的定格在了教室靠窗后排的某一处。
全班同学的注意力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靠窗最后一排,陈知衍大喇喇的趴在课桌上,在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
看起来丝毫不像传闻中的那个南城中考第一。
无人敢说话,只见陈丽萍掰了半截儿粉笔,准头极好的朝着陈知衍砸过去,粉笔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的砸在陈知衍的脑袋。
陈知衍满脸疲倦半醒不醒的抬起头来。
陈丽萍压不住怒火的声音落在整个教室:“陈知衍是吧,别以为你是第一名我就会对你有优待,我说了,上我的课就得守我的规矩,给我站出去!”
陈知衍没有很快动弹,似乎是反应了几秒,片刻,才没什么表情的从座位上起来,出了教室外。
课程继续。
大家的注意力也在陈丽萍的呵斥下重回黑板。
温念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她听到那道脚步声一直出了教室后门,又往前走,再然后,停在了距离她很近的地方。
紧接着,窗外一道阴影覆下来。
是他的影子,投在了她的桌面上。
他恰好,就站在了她书桌正对的那块儿玻璃外。
温念下意识的悄悄抬眼,透过玻璃,去看他在干什么。
大概是站着的原因,他没再睡着,但好像又还是有些困,没骨头似的懒洋洋贴着墙站着,手肘压在窗台上。
他的后背离她近在咫尺,只隔了一扇玻璃的距离,只要他转身,他们就能对上。
温念心跳的有点快,有些控制不住的,想抬手触碰那道背影,哪怕是隔着玻璃。
可是她没这个胆量,到最后,也只是小心翼翼的抬手,轻轻触碰落在书页上他的影子。
可光是碰到他的影子,都叫她觉得欢欣。
温念垂着眼睫,眼睫下,一双眼睛弯了弯。
没一会儿,影子变了。
陈知衍换了姿势,好像不知道看到什么,低下头去。
温念扭头,看到他黑色的短发,看到他脖颈后一排棘突,显得冷淡又性感。
看得过于专注,温念没发现朝她投来的凌厉目光。
只听到下一秒,如惊雷般,陈丽萍疾言厉色的声音落在她耳畔:“靠窗第三排的女生,不要走神。”
全班视线霎时集中到她身上。
温念脑袋里嗡鸣一声,霎时间脸上烧成一团火。
因为从未有过的上课走神,也因为那个害怕被人窥破的秘密。
温念咬着下唇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课本里,后面十几分钟,再没敢走神。
下课铃一打,陈丽萍一走,死水一潭的班级终于又活了过来。
班里叽叽喳喳,有聊陈丽萍恐怖气场的,有聊陈知衍上课睡觉的,廖书婷则一脸没个正形的看过来,盯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又怪声怪气的“啧啧啧”。
温念一眼就猜出她要说什么,先一步有些恼的捂住了她的嘴:“婷婷你别说……”
廖书婷扒开她的手,又过来掐她有些发红的脸蛋。
两人在座位里闹成一团。
侧身空隙里,温念又控制不住的朝着陈知衍的座位看过去。
他又趴了下去,好像没睡饱。
不会下节课又会被罚站吧。
课间的十分钟短暂的像弹指一挥,各科老师似乎又都喜欢拖那么个一两分钟和早进个那么一两分钟,满打满算也就休息了五分钟,下一节课开始。
温念不敢再开小差,乖乖坐好,翻开课本。
不过这节课,陈知衍没再被罚站。
开学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没什么特别,而她和陈知衍唯一的交集,就只有课间时她假装听廖书婷和别人说话回头看的那几分钟。
零零散散的,却也足够让她乏善可陈的高中生活有了那么一点儿明亮色彩。
夜里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轮到温念他们组值日。
组里的两个男生还算比较绅士,把比较轻的活给了她和廖书婷,所以温念只负责擦黑板和扫地。
班里人陆陆续续离开,温念拿了黑板擦擦黑板。
擦完下面要擦上面,最上面那一层,却有些够不着。
温念掂了脚尖去够,依旧有些吃力,几秒的功夫,脸颊都因为憋气泛起一层红晕。
正打算蹦起来够,一道身影将她笼罩,夜风裹挟着一道淡淡的风雪味儿在鼻尖蔓延。
是陈知衍。
他手肘间松松散散的夹着篮球,朝她伸手:“给我。”
温念微微发怔。
陈知衍直接从她手中拿过黑板擦,将最上面她够不到的那一截三下五除二擦干净。
黑板擦又回到温念手中。
门口传来宋铭他们催促的声音:“陈哥,快点——”
陈知衍应了声“来了”,从她面前一闪而过,朝门口走去。
转瞬,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只余下残存的风雪味儿。
温念攥着黑板擦,好半天没回神。
廖书婷扫完一排转到前面来,见她愣在黑板前,朝她招招手:“嘿,愣着干什么?打扫完快回。”
教室里的人走了大半,留下的要不然在聊天,要不然在写作业,无人注意到刚刚讲台上发生的这一幕。
温念猛地回神,才意识到,她刚刚,似乎忘了跟他说一声谢谢。
一碰到他,她好像总是大脑一片空白。
抱着只能等下次的想法,温念有些懊恼的抿了抿,放下黑板擦下去扫地。
扫到一半,廖书婷又跟卓潇打闹起来。
所以虽然温念开始的晚,但最后竟然结束的比廖书婷还早,将垃圾都扫到簸箕里,温念走到垃圾桶旁。
正要将垃圾倒进去,垂眸,看到了躺在上面的一张粉色信封。
这张粉色信封,她见过。
是军训的时候,操场上那个女生递给陈知衍的那封。
她之所以记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封粉色的信封上,还有女孩儿手工折的蝴蝶结和心。
而现在,它静静躺在这里,看不出有没有被人拆过。
温念回想这两天,也并未见那个女孩儿来他们班找陈知衍。
她一直很在意的事,好像有结果了。
还是她期待中的结果。
温念有点开心,却又有点难过。
那是个很阳光自信的女孩儿,长的也不错,高高的个头,扎长马尾,笑起来很可爱。
这样的女孩儿写给陈知衍的信,都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是她呢,她给陈知衍写信,最后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果?
温念忽然有些庆幸她没给陈知衍写过信,否则她再也不能和陈知衍这样普通的相处。
比起被毫不留情拒绝后再不能靠近的结局,她更希望,他们能细水长流,来日方长。
她是个胆小鬼。
能这样悄悄的看着他,偶尔同他说几句话,一起做几件事。
这样,就已经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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