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恩怨，该从哪里说起呢。
“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重新回到叠云峰，在府第花园的那方露台，白凛坐到沉香矮桌旁边的蒲团上后，慢慢跟龙行衍说起往事。
同时，龙行衍也坐到一边，自乾坤镯里取出器具，烹一壶灵茶。
“繁云峰一代弟子首徒，子尾，你肯定已经听说过吧？”白凛看向龙行衍，看着他点头。
“嗯，说是他现在，重伤昏迷。”
“对。”白凛也点了点头：“他伤至元婴，丹田亦遭重创。这些年，花斓一直都在想尽各种办法。可是……”
龙行衍倒了盏茶，放到话没有下文的白凛面前：“既然伤已至这两处，基本，算是已经无力回天。”
“所以子尾的修为，已经跌至元婴。还在继续。”
“那他的伤？”
白凛再次点头：“就是金毓。至于，为什么，大概只有金毓自己，才能说出答案。”白凛稍稍停顿：“毕竟，我虽然没有亲眼见，但哪怕只是听说。繁云峰原峰主，雀梅子云露，她的三个亲传一代弟子，曾经的关系，十分要好。”
龙行衍默默倾听。
“金毓也曾在一代弟子中，头角峥嵘。就像刚刚在启明殿，大家议论的那样，天之骄子。”白凛默叹：“然，可以说，他是直接参与过的，死日之弥。”
已经在称亭卫的通缉榜上登名，龙行衍早猜到了几分。
称亭卫是在死日之弥后，由五宗共同建立的。在称亭卫的通缉榜上，榜首就是引发死日之弥的那十几个疯子。就算他们已经死了。
所以，称亭卫最开始仅是为了警示。后来慢慢发展，通缉榜也开始有了实质的作用。
“我知道的便是这些。”白凛最后道：“之前，在十二层论道上，花斓在说的，便也就是子尾和金毓。由此看出，他们曾经的关系，的确就像我听说的那样。这些年，花斓也一直在追寻金毓的行踪。除了，是想替雀梅子前辈，清理门户吧？也该是想要一个真相。”
大致是一个怎样的故事，龙行衍已经可以浅显了解了：“我想去看看，子尾师叔。”
“去吧。”
于是龙行衍起身，离开叠云峰，往繁云峰去。
繁云峰像除叠云峰外的其它四峰一样，常年如春。这是护山大阵的作用，屏蔽了酷暑严寒，让修炼不易的修仙者，起码有一个舒适的环境。
不过繁云峰上明显更显植物茂盛，如同一个原始森林。包括峰主花斓，其他弟子也都一样，结草庐而居。一小片绿色掩藏在一大片绿色中，不熟悉的人很难发现哪儿是哪儿。
对，说的就是龙行衍。
如今他已结婴，依靠灵力便就能自由飞行。在半空寻了一个还算空旷的地方，龙行衍落下去。
“啊，别踩。”
刚落下一只脚的龙行衍险些摔了个跟斗……：“绪，师妹？”
“嗯，对对。师兄好，我是绪平纹。啊，师兄退后些站就好。”
龙行衍这才向后，落下另一只脚，退了一大步的：“阿，你好。你，在哪儿呢？”
“这里，看这儿。”
草丛窸窣，龙行衍低头循声，就看到面前一块不大的石头上，爬上一只足有一手大小，色彩艳丽色泽光鲜的，蜘蛛。然后向他挥了挥一只毛茸茸的前足。
“啊，刚才是不是差点不小心踩到你。”龙行衍连忙：“抱歉。”
“没事啦。”绪平纹又挥了挥前足：“师兄你是来？”
“我来找你家师尊。”龙行衍蹲下身：“师叔他在吗？”
“在的，不过。”绪平纹顿了顿：“师尊心情应该不大好，他这会在药园。”绪平纹说完，光芒一闪变成人形。
龙行衍随之起身。
“走吧，我带你过去。”
“好，多谢师妹。”
于是绪平纹在前蹦蹦跳跳的带路，龙行衍在后跟上，在密林穿梭了好一阵。最后，视野豁然，一片整齐的田地出现。
繁云峰上的药园可不小，有弟子往来更是好不热闹。正好近前，花斓的大徒弟冷情，正带着三四名普通弟子，正在教他们辨认几株灵花。
因为子尾是那么个情况，繁云峰首徒的位置要想空出来，只能等他醒来，提升为长老。或者，等他陨落。
所以，冷情这会只是暂代首徒。不过也切切实实是在尽大师兄的责任，做着大师兄的工作。
说起来，六峰上的几位首徒，除了尚未有弟子的彩云峰，这便算是全露了脸。
哦，还有积云峰。罗嗈的大徒弟叶鸮，在龙行衍的龙蛋被白凛带回妖宗的，不几天前就闭关了。是在为突破化神做准备。现在是罗嗈的二徒弟风鹞，也是在代首徒。
掰扯这么多，是想说首徒是单独论资排辈的，按拜师顺序。因此。
“师兄。”龙行衍驻足，冲冷情一拱手。
“师弟。来找我家师尊？”
“嗯。”
冷情转头，指给龙行衍最远处的那间草庐：“师尊在师叔那儿。”
龙行衍循着望去。那间草庐和其它两间隔得有些远，周围种了一圈钟气萃生花。这种灵花其貌不扬，开的花只有豆子大。虽然没有太大的入药价值，但它能凝聚灵气，关键是在之后，在一定范围内，将精炼了几倍的灵气重新释放出去。
是挺有用，可是，也挺鸡肋。毕竟不管是本身还是作用范围，太小了。而且因为亘古大陆灵气的污染，本就娇贵，更难存活。
龙行衍收回目光，再次冲冷情拱手道：“多谢师兄。”
跟冷情告辞后，龙行衍便向草庐走去。随着走近，龙行衍便能详细看清草庐的外观。呈圆形，墙体像是褐色的树皮，庐舍顶则是层层叠叠宽大的树叶。十分原始。刚跟绪平纹过来的一路，所见的建筑基本都是这个样子。
不过，别看外在粗野狂放，内里的布置却完全相反。龙行衍走上台阶，因为没有门，所以就能一眼看到里面。
地面是铺了一层浅木色的地板，墙面是树皮白中泛黄的内里，天棚则是竹子搭成的。而充当门的，龙行衍抬头，看了一眼卷起来的，同样像是树皮一样的帘子。
“花斓师叔？”龙行衍站在门口，隔着一扇一人高的屏风开口唤。
“行衍？进来吧。”
龙行衍得了许可，方才迈进庐舍里。绕过屏风，首先让龙行衍注意到的，是靠着墙摆放的，一圈置物架上的瓶瓶罐罐。
然后，是一张木榻，和木榻上沉睡着的青年。千山笼正窝在青年枕边，似是在打盹。而在木榻周围，累加的法阵一时让龙行衍都数不清，看不完。
草庐开了两扇窗，花斓正在一扇的桌前，面前放着一摞丹方：“来看子尾的？”花斓猜到龙行衍的来意。
“嗯。”龙行衍点点头。
花斓将手里的那张丹方放下，在蒲团上转了个身，对着龙行衍：“喏，这就是了。”
语气平常，就像子尾其实是醒着的，有小辈来拜访，花斓在介绍他们彼此认识一样。
龙行衍随之重新看向木榻上沉睡着的青年。
子尾的长相是偏柔和的，柔和但不柔弱。就像春雪中白色的山桃花，春寒料峭，桃华含苞。
“其实。”花斓这时再次开口道：“在知道你的所有情况后，我就想过，让你来给子尾看看。”
话说，却就像没说完。不过其中的意思，龙行衍倒是能懂：“所以师叔放弃了？”
问，花斓沉默，片刻：“不是放弃与否的问题。”
龙行衍亦是重新看向花斓：“我不能保证就一定有办法，但是，以我的神魂境界，我能做到的，师叔定然都还没有尝试过。”
这是的确。花斓不由弯唇，笑了：“那你就试试吧。”
龙行衍再次点点头，走到木榻旁。放开神识后，龙行衍将子尾细“看”了一遍。他的原身是一只，唔，仓鼠。不过可爱是可爱，也确确实实是玄灵一脉。先前龙行衍从白凛那儿，了解的是他的元婴和丹田都有伤，现在看，何止。全身经脉都断的七七八八，识海更是一片暗沉死寂。
当然丹田伤的属实严重。形象的说是直接破了一个洞，灵力外泄如同决堤。所以木榻周围的法阵是在不断的灌输灵气，可是杯水车薪。而且要消耗的灵石，两百多年哪。
龙行衍不禁偷空感叹花斓真有钱。
然后，丹田都这个模样了，子尾的无婴，小小的一只银白毛发的仓鼠，蜷成一个团子缩在丹田底层。亦在沉睡，身形已几尽透明。
龙行衍隐约可以“看”到，它的腹部有道伤。伤口应该很大，也很深。
直观的清楚了子尾的伤势，龙行衍收回神识，抱臂沉思。
要治，得先想个法子，把丹田的那个洞给补上。然亘古大陆上的丹药各种各样，还真没有能做到这一点的。
毕竟按照子尾这种情况，差不多都重伤当时就直接陨落了。像花斓能这样不惜大代价的，他绝对是第一个。
龙行衍皱眉。所以，要是丹药行不通，试试法器之类？而只要丹田能修复，灵力能留得住，在滋养下，元婴的伤势愈合便只是或早或晚。
嗯……让龙行衍再想想。
之后龙行衍就回去想去了，离开的时候花斓并没有多问什么。要是一开始的话。现如今，时间真的太久太久了。
回去叠云峰，龙行衍感知到白凛也去了药园，于是一路找过去。白凛正在给一株雪中火华浇水……是的，对了！这株雪中火华！就是龙行衍答应，要给师尊补种的那株。真是全赖于镜花水月秘境也正好开启，得益于其中纯粹的灵气，龙行衍在那方世外之地时，得空就拿出来催化一下，这才终于。
看到龙行衍回来，白凛停了手里的动作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师尊。”龙行衍上前：“师尊，当时，你是不是也去看过，子尾师叔。”
“嗯。”白凛点头：“所以你也是想，能先修补丹田。”
“是这样。”
“修士的丹田，其实是无形的。”
龙行衍也点头：“所以，要是不能修，那干脆直接……”龙行衍话语一顿：“换一个？”
这个……白凛微皱了下眉，视线不由看向盛灵露的木桶：“好比，这个桶破掉了，换个新的就是。”白凛自语：“理论是这样没错，但。”白凛重新向龙行衍：“可行？”
龙行衍也向那个木桶看去，默了半晌：“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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