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的手指还停留在那张显影出字迹的日记页上，窗外夜色沉沉，玻璃映出她的脸。她盯着倒影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然后低声问：
“如果我不是我……那我是谁？”
第二天清晨，她比平时早到了四十分钟。办公室门刚打开，她就走向保险柜，取出那本用丝带系着的日记本。紫光灯没再开，她直接翻到第三页，指尖压住那行浮现的细字：“那天抱错的孩子……眼睛不像我。”
她合上本子，打开电脑，调出加密云盘。一个命名为“旧时光”的文件夹安静地躺在角落，十年未动。鼠标双击，弹出密码输入框。她输进去一串数字——六月三日，她的生日，也是林薇声称的出生日。
文件夹展开，第一项是电子日记《高二那年》。光标停在最后一段：“他说要带我去看极光，可他没来。”配图是一张模糊的校园背影照，白衣少年站在梧桐树下，袖口露出一角校徽，样式早已停用。
她盯着照片看了许久，忽然听见外间工位传来键盘敲击声。
林深已经来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调试笔记本，浅灰色西装搭在椅背，衬衫袖口卷至小臂，露出腕间那块入门级机械表。他抬手推了下眼镜，动作干净利落。就在他转身取水杯的一瞬，袖口滑开，内侧纹着一道褪色的校徽图案——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苏璃呼吸一滞。
她站起身，没拿包，也没关灯，径直穿过走廊。茶水间在转角，中间隔着一整面落地玻璃墙。她停下脚步，目光穿过玻璃，落在林深身上。
他低着头，侧脸轮廓清晰，鼻梁挺直，下颌线微微绷紧，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这个角度，和记忆中那个雨夜车站里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十五岁那年冬天，陆羽要去国外读书。站台上，冷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他说：“等我回来娶你。”她点头，攥着他送的珍珠耳坠，说好不哭。可火车启动那一刻，她还是没能忍住。
后来他再没回来。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她低头，新闻推送跳出来：“海归金融精英陆羽即将出任陆氏驻江南负责人”。
心跳猛地加快。
她收回视线，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耳坠，一步步走回办公区。林深察觉到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
“有事？”他问。
她站在他工位旁，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时的约定吗？”
林深顿了两秒，眼神平静：“我不曾在高中认识你。”
她怔住。
空气凝了一瞬。
她笑了笑，退后半步：“是我记错了。”
说完转身离开，脚步很稳，但指尖微微发颤。
林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没有立刻继续工作。他调出昨日安保系统后台，输入权限码，回放七点四十三分的电梯监控。
画面里，苏璃独自站在轿厢中，手机屏幕亮着。她盯着一张照片看了近一分钟——正是陆羽的公开简历照。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职场医生的冷静，而是一种近乎执念的追忆。
视频结束，他关闭窗口，在笔记本空白文档里敲下一行代码注释：
“identity_confusion_detected = true”
光标闪烁几秒，他按下删除键，整行消失。
他合上电脑，起身去打印资料。路过王蕊工位时，听见她在低声讲电话：
“她是不是以为林深是当年那个天才学长？我都听说了，陆羽当年可是全校第一，还拿过全国物理竞赛金奖……林深算什么，一个寒门设计师罢了。”
另一人笑了一声：“可她现在天天往他工位旁边晃，眼神都不对。”
林深脚步未停，指节在文件夹边缘轻轻发白。
打印完资料，他回到座位，打开内部通讯系统。一条未读消息来自匿名通道，只有简短一句：“深蓝日志更新请求已通过，权限开放至L4层级。”
他没回复，而是重新打开浏览器，搜索“陆羽江南一中 1999级毕业名单”。
页面跳转，出现一份老校友论坛的存档帖。标题写着：“那一届最耀眼的两个人：陆羽 vs 林深”。
他点进去。
帖子发布于十年前：“还记得吗？当年保送清华的名额只有一个，最后给了陆羽。但很多人说，真正该去的是林深。他解开了教授都没做出来的量子方程题，还在市赛拿了双科第一。可惜啊，家里出事，母亲病逝，他放弃了面试。”
下面有人跟帖：“林深？是不是那个总穿白衬衫、不爱说话的男生？听说他后来退学了。”
林深盯着屏幕，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他关掉网页，从抽屉取出一枚U盘，插进主机。界面跳转，进入一个黑色背景的操作终端，左上角显示“深蓝·离线模式”。
他输入指令：
> scan_log —keyword=“陆羽” —timeframe=“1999-2005” —source=all_archives
进度条开始滚动。
三分钟后，第一条记录弹出：
【2003.06.15 | 校园论坛匿名帖】
“今天看见林深在校门口和陆羽吵架。陆羽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林深没还嘴，只是把一封信撕了扔进垃圾桶。那封信，据说是写给苏璃的。”
林深的手指停在回车键上。
他又调出另一条日志：
【2003.07.02 | 城铁站监控日志备份】
“当日18:47，林深出现在B出口，手持行李箱，目送列车驶离。未购票，未登车。停留时间：42分钟。”
原来他那天也去了车站。
只是没上车。
也没有告诉她。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平静。他删掉所有检索记录，拔出U盘收进内袋，收拾背包准备下班。
走到电梯口，他停下。
转身走向西侧安全通道，刷卡进入地下层。楼梯尽头是一扇金属门，门禁面板闪着绿光。他刷指纹，门开。
里面是苏氏集团废弃的早期数据中心，如今被改造成临时实验室。他打开主控台，启动服务器阵列，屏幕逐一亮起。
光标停在搜索框。
他再次输入：
> search —name=“陆羽” —affiliation=“陆氏集团” —history_link=“Suli_Marriage_Agreement”
系统运行中。
进度条走到87%，突然弹出警告：
【检测到外部访问尝试 | IP来源：私立仁安医院】
他眉头一皱，迅速切换防火墙协议，封锁端口。
屏幕恢复平静。
他重新聚焦搜索框，指尖悬在回车键上方。
下一秒，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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