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东旻的那天晚上，德福巷湿漉漉的。
后来，朱砂总结，跟东旻的感情，是在床上一晚上一晚上睡出来的。
可她也没敢将两个人的关系往更深一步想，毕竟，浪子的心，她没有信心收服。
她清楚的知道，东旻，是一个被历任女朋友惯坏的少爷。
丝毫不讲道理。
酒馆今日闭门谢客。
她洗完澡后站在衣柜前，扫视了一圈，也没拿准主意要穿什么，可接下来面临的毕竟是一个正式的场合，总不能像平时那样松松垮垮的。
前一天东旻的姐姐约她于今日见面，从对方的语气里，大概能猜测出来个一二。
她犹豫了一会，手伸向了一件藏蓝色的半袖旗袍，初秋，穿上正好。
摩托车昨日也才洗过。
她们约在了火药局巷的一间茶馆里。
推开那扇木门之前，她曾想过这一天，但她设想的是她会为和东旻之间争取更多的机会，会证明自己，她可以。
但一瞬之间，她的心态发生了扭转。
这是第一次见东旻的姐姐，的确很有官气。她以为会心生胆怯，可没有。
“请坐，朱小姐。”东姗笑着对她做了一个落座的手势。
朱砂也微笑着回应，大大方方：“谢谢你等我，叫我朱砂就好。”
“朱小姐很漂亮，我们开门见山吧，我觉得这件事在电话里说不妥当，我弟弟向来优柔寡断，让他跟你说这些话，估计是说不成的。朱砂，你跟我弟弟，不合适。”
她猜到了。
朱砂抿了一口茶，她是真的口渴了。
“东旻姐姐，其实你误会了，我跟东旻没有任何关系。既然我们见面了，我就说几句听起来有点冒犯的话吧。我相信我们都会做出对东旻有利的决定，因为我们都爱他。他是个能被救回来的孩子，骨子里并非真的顽固，身上有很多优点，我希望大家能多鼓励鼓励他，给他一定的支持和肯定，他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说完了。”
没见面以前，东姗听说弟弟新交往的女朋友是开酒馆的，更没有一点好感了。
可今日见面，朱砂的言谈举止，似乎略微撬动了她对她的刻板印象。
“朱砂，你很清醒。”她看了一眼朱砂停靠在路边的摩托车，“也很酷。”
“谢谢你的认可。无论如何，我相信我们对彼此没有敌意，我真诚希望你仕途顺利，也希望东旻，能过得更好。”
本以为会是一场刀光剑影，本以为会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可眼前这个说话很温柔，但眼神里透露着坚毅的女孩，几番言论辗转下来，让东姗对她有了一点点改观。
她和家里人不是不能察觉到，东旻这两年，有了一点点改变，只是她不太能判断是不是因为这个女孩在起着作用。
可她心里的成见，不允许她动恻隐。
“朱砂，我弟弟被我们惯坏了。”
“有时候，我们只需要相信他就可以了。”
头盔挡住了风，朱砂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满意，同时她又有些想哭，但忍住了。
她破碎又倔强，年岁渐长，她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任何关系中伤自己。
回到家后，东旻给她打了电话，想见她。
“少爷，我今天想自己呆着，你们想喝酒，找别的地方吧。”
挂了电话顺手关了机。
她躺在沙发上，回忆起两年前第一次见到东旻。
她正在自己的酒馆里，跟十七带来的几个朋友喝酒闲聊。
其中两个她还不太熟悉的人，酒劲上来了，要跟十七玩摇人的游戏，规则是随机联系对方手机里的任何一个人，理由是在酒吧遇到事情了，需要来救场，人来，就算赢。
朱砂和十七挨在一起，俩人对视笑了一眼，真是幼稚又有点考验人的小游戏，她抱着吃瓜的心态凑起了热闹。
二十分钟过去了，见还没有人来，就先去了楼上的卫生间。
等她出来后，就看到多了一个人。
身高看起来得有一米八五了，身材还很匀称，戴着鸭舌帽，一身很有质感的黑，松弛地坐在那里。
朱砂站在二楼，一时移不开眼，这个视角，不易被发现，她放肆地盯着他看。
十七突然叫了她一声，她回神，只好装作无事的样子重新回到位置上。
正好跟他面对面。
没等她坐稳，十七就拽了拽她的胳膊，就跟大家介绍起来：“这是东旻，我大学同学，现在在执法局。”
朱砂点了点头，“你好。”
东旻看着她，“你好。”
说完又将视线转到十七身上，用熟人的语气说了句：“不是，有病啊，这么晚。”
十七心虚回应：“哎呀，别骂我了，咱俩一个城市也有一个月没见了吧，你整天那么忙。但你能来我真的感动。”
“可不，单位活多着呢，谁像你，整天游手好闲。”
十七绕过话头，东旻喝了一口酒，玩起了手机。
朱砂眼神不受控制又盯着东旻看，她很少能见有男的能将黑色半高领毛衣穿的如此好看，甚至，微微性感。
不料东旻忽然抬头，她猝不及防，察觉到内心深处有一丝丝的心虚和紧张感，迅速佯装淡定将视线转移。
十七放下酒杯，戳了戳她的胳膊，突兀地问她：“你看到我这个朋友第一眼，是什么感觉？”
朱砂脱口而出：“我想亲他。”
此话一出，十七瞪着眼睛，“你竟然还有这一面。
其他人也被这句话给惊到了，虽然朱砂的声音并不大，纷纷咳嗽着说：“打扰了，我们这就走，给你们腾空间。”
朱砂这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连忙摆手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别当真。
可她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除了东旻，其他四个人异口同声：“我们都当真了。
朱砂更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东旻像是习惯了这种场面一样，无动于衷地看了一眼朱砂。
然后低头勾了一抹笑。
朱砂“哎呀”了一声，满脸通红的躲到了桌子下面，试图躲过去刚才胡言乱语造成的局面。
起身的时候又忘记了在桌子下面，直愣愣抬起了头，磕了脑袋。
疼得她两眼起泪，蹲着缓了好久，直到东旻低频的嗓音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你没事吧。”
她连忙说：“没事没事，见笑了见笑了。”
十七捂着嘴在笑，朱砂打了一下她的胳膊，“都怪你。”
这时候，店里进了新客，朱砂起身去帮忙打酒。
算是救了她。
十七看了一眼时间，快十二点了，其他几个人也提议结束。
朱砂正在将刚洗好的杯子放到消毒柜里，十七走到吧台里面，跟她说了几句话，又把东旻叫上前，“你俩加个微信呗，方便联系。”
朱砂打开二维码，东旻扫了扫。
转身要走时，又都看了一眼对方，很官方的互相笑着点了点头。
一周后，十七去朱砂的店里找她玩，一起来的还有东旻，以及另外一个人，叫白盐。
四个人倒了四杯酒，坐下来闲聊着。
期间，十七跟白盐坐在一起的距离，让朱砂嗅到了点不一样的气息。
纵使是朋友，也不会大腿根紧挨着。
朱砂眼神暗示了十七，挑挑眉毛，十七领悟到了，点了点头。
朱砂低头笑。
东旻像上次一样，寡言少语，但会在关键时候接上一句，将气氛送往高处。
几个人就这样坐到了凌晨一点，朱砂熬不住了，可十七拉着她去桥梓口吃炒菜。
饭桌上，朱砂几次因为困乏，嚼着嚼着闭上了眼睛，还差点一脑袋栽到鸡蛋汤碗里。
她是真不会熬夜。
东旻在她旁边，拿出手机放起了国歌，在她耳朵边环绕着，还时不时“嘿”一声，给她提神。
她哭笑不得，不过也确实没刚才那么困了。
支棱着身子掰了半块馍，就着辣椒炒肉吃了起来。
大半夜吃饭，是她几乎不会做的事情，所以在十七提议打车回的时候，她说想走路回去，消消食。
于是几个人就在小巷子里拐来拐去，天又在此时下起了毛细的雨。
十七说：“还挺浪漫的啊，这种机会也不多得。”
白盐附和。
本来四个人步伐一致，并肩走，走着走着就变成了白盐跟十七在前面，还拉开了距离，她在中间，东旻在她身后。
她莫名觉得很有安全感。
白盐突然扭头喊了一句：“我跟十七的酒店在钟楼那边。”
这么直接吗？
朱砂只好说：“祝你们枕头舒服。”
微信来了消息声，朱砂一看，是十七：【你想要东旻吗？】
朱砂犹豫了一下：【有点。】
于是东旻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是十七：【有那个意思吗？】
他回：【有，但我觉得她有点害羞，我不太确定她想不想。】
十七：【她有。】
小雨停歇，冷感加重。
十七回头，正好看到了让她春心有些萌动的一幕：东旻跟在朱砂后面，但保持着安全距离，眼睛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突然脚步一停，东旻没来得及回神，撞到了她后背上。
身高差，体型差，这时候具像化了。
十七跟白盐对视了一眼，在偷摸着笑。
暗香幽浮。十七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发给了朱砂。
清冷的后夜，小巷里，路灯也不多得，氛围感拉满。
这是朱砂第一次做这种事，但东旻一步步的引导，让她在笨拙中生出了不一样的风情。
一晚上下来，超过了她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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