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帮手,是那个红色鳞片的小女孩?”出乎意料的,唐本煜最先关心的竟然是江月濯,“你居然把她自己丢进那种狼窝里?”
晏君陇抿了下嘴唇,“她的亲人被带进了里面。”
唐本煜打量了一下他,“所以你是想让我趁着那个小姑娘在里面闹翻的时候去接手吗?这确实是个好生意,但对你有什么好处?”
“R党消失就是最大的好处。”晏君陇微笑。
“好吧,也许你说的没错。”唐本煜眯起眼,“听起来确实挺好,你想我什么时候动手?”
“您现在就可以出发了。”晏君陇对他彬彬有礼地点头,“算上召集人手的时间和路上的行程,也许到那里之后,您就可以收尾。”
他转身离开诊所,玻璃门轻轻合上。唐本煜皱眉扫了一眼他的背影,诊所里所有暴露出来的武器设备缓缓收起,恢复成和平的模样。
祝嘉雪从里面出来,她的脚步声很轻,像只猫,“煜叔,晏先生来跟您谈了什么?”
她对门外张望了一下,“他走了?”
“一笔生意。”唐本煜摇摇头,挥掉心里的异样感,“嘉雪,看好店,我要带着人手出去一趟。”
祝嘉雪懵懂地点点头。
唐本煜站起身,一边拨通电话一边往里间走去,“嘉山,带着一帮人,多带点……”
.
R会所。
江月濯轻轻喘着气。
她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个人类,额头上顶着一对晶莹剔透的角,虹膜鎏金,腮侧、脖颈、手臂都覆满了红鳞,她的左手化成鹰爪,锋锐的指爪上还在往下滴血。她现在唯一像人的地方只有右手,因为右手还握着银光。
她面前是R会所里那条巨大的双侧楼梯,楼梯上还铺着厚厚的深红色地毯。如今那条地毯已经被染得更加深重,蜿蜒的痕迹顺着人群奔来的行迹一路蔓延到底部,到处都堆着死状各不相同的尸体。
江月濯有点记不清她到底杀了多少人,可能有十几个,也可能有几十个。那些人到最后在她眼里已经成了符号,一个个扭曲狰狞的符号,符号溅血并不算大事,就好像人类也并不在乎一脚踩下会踏死几只蚂蚁。
这是个奇怪的比喻,但江月濯的脑子现在没办法处理更高级的信息,她能一直坚持着没有陷入疯狂已经算是自制力不错了。
她低下头,左手慢慢变回正常。她抬手活动了一下手指,还有些血迹残留在指缝里,看起来很难洗干净。飞镜刚才一直保持着沉默,此时才出声说道:“等到出去以后,您需要去看看医生。”
“医生?”
“您……使用异变能力有些过度了。”飞镜说,它似乎在犹豫,“即使有特级抑制剂……”
江月濯没有回答,她的神情看起来非常的疲惫,像一个行走在沙漠中却久久寻找不到绿洲的旅人。她身上的异状缓缓恢复,直到那对龙角也缩了回去,她才轻声说:“飞镜,你觉得这有必要吗?”
飞镜顿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我杀了太多人了。”江月濯说,“我一开始,只是,只是想把白梅救出来而已……”
她在原地坐下,地毯上被血洇湿的部分正在缓慢地往她这里延伸,她伸手在那部分按了一下,指腹被血染得鲜红。
“您认为,这是不必要的吗?”飞镜此时的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小心翼翼,虽然这个词能不能用来形容人工智能还存疑,“你后悔来救白梅女士了吗?”
“没有,我不后悔来救她。”江月濯否认,“我只是觉得,一定要把所有人都杀光吗?哈,对着眼前这个景象说这句话可真是够矫情的。”
就好像一个连环杀人犯在弃尸地忏悔一样,都是惺惺作态而已,本质没什么不同。江月濯冷漠又讽刺地想。
“虽然我不想说什么扫兴的话,但是晏先生来信。”飞镜说,“他请您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您。”
江月濯却好像根本没听见,她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突然说,“飞镜,刚刚在那个空间系的家伙办公室里,有两桶汽油。”
飞镜猝不及防,“什么?”
“那里有两桶汽油……”江月濯喃喃自语,“不然,就把这里烧掉吧?”
她站起来,目光快速地在那些尸体上扫过,随即用一种古怪而兴奋的语气说:“把这里烧干净怎么样?”
飞镜不理解她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但不妨碍它尽职尽责地给出建议,“这样的话,您原来救下的女士们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那就先安置好她们。”江月濯说。
她把还昏迷着的少女捆起来,回了红房门。屋子里的女人们都在等她回来,于安手里还紧紧握着大庭。江月濯没跟她们多解释,只是领着这些虚弱的女人们到了毛湘的小屋子。
毛湘和那个女人依偎在一起,惊讶地看着她们。江月濯指着天花板上的洞口,“从这里上去,楼上还有一个人!”
“可是……”虚弱的女人们对此心存疑虑,惊讶又疑惑地看着她。江月濯声音沉下来,“一会这一层会烧起来,我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上去吧,为了能活下去。如果看到烟,就躲在卫生间里,如果我还活着,会去找你们的。”
于是她们也不再多话,互相拉着、托着,一个个爬了上去。轮到白梅的时候,她看了江月濯几眼,嘴唇颤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江月濯把她推了上去。最后一个是于安,于安忐忑地拉着她的衣角,“你一定要活下来……”
江月濯望着她的眼睛,微微笑起来,“我会努力的。”
于安把刀递给她,江月濯轻轻推回去。
“拿好大庭。”她说,“它会保护你们的。到时候我会亲自来拿。”
于安高兴起来,她重重点头,带着刀,一并爬了上去。
江月濯目送她们到了三楼,转身直奔办公室。
角落里摆着两桶汽油,她提起一桶,尽数浇在楼梯处的尸体上。
飞镜忍不住问:“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为什么不?”江月濯平静地把汽油倒干净,桶扔到一边,“把这里烧干净不好吗?”
飞镜的核心处理器都要烧了,“但是,您,不考虑一下楼上的人吗?也有很多无辜的人。”
“这里不止一条逃出去的路,而且有很完善的消防设施。”江月濯似乎被逗笑了,她返回办公室,拎起第二桶汽油,愉快地说,“火烧不到三楼。”
“那您做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飞镜已经彻底糊涂了,它的数据库不足以支撑它分析这样的行为,“按照我对您的观察,这样的行为不符合逻辑。”
“人就是不符合逻辑的生物呀,飞镜。”江月濯把汽油泼洒在走廊上,特别是那些比起牢房都不如的小房间,她还确认了里面都没有人,“在你的观察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重情,坚定,果决,聪明,有行动力,”飞镜顿了一下,“还有鲁莽。”
江月濯大笑起来,“你说得对,飞镜,我就是这样的人。”
汽油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连绵痕迹,江月濯站在楼梯上,三楼有人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隐隐听见有人向这里奔来的动静,那应当是R党派来的后备武装。
“谁也不播种罪恶,可是世界上充满了罪恶。”江月濯喃喃。
在刺鼻的汽油味道里,在满地血迹和尸体之上,她垂下眼睛,丢下一只点燃的打火机。
那小巧粗钝的人造器物在空中旋转,坠落,蓝色的火焰拂过,又温柔地落地,那一瞬间,灼目的光猛地炸开!
火烧了起来。
烟雾如同一场反向的大雪,缓慢向上漂浮,刺耳的警报声吱吱响起。有身穿黑色战斗服的男人们向这里奔来,江月濯转过脸,向他们微笑。
“其实我一直都想做个好人的,飞镜。”她低声说。
然而她伸出手,火焰在她身后,也在她手中。当她轻轻向前一探时,无形的火焰席卷而出,像一场无声的海啸,笼罩住了所有人。
江月濯垂下手。
美丽而晶莹的龙角在她额头上生长,金色的火在她眼睛里燃烧,红色的龙游动着,狰狞地咆哮。
男人们如同多米诺骨牌般相继倒下,摔碎在地上,变成焦黑的碎片。
江月濯慢慢往楼上走,火焰如同一条乖巧的小狗,跟在她身后。她在三楼的走廊交叉处站定,目光扫过四面八方。
“向上走,拦住所有的出入口,但不要伤到人,好吗?”
火如她所言。
它们向四方而去,唯独绕过江月濯的所在处,如同在簇拥着她,她像是这些火焰的女王。她仰起脸,听见更远处,一波又一波向此处而来的脚步声。
“月濯,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崩溃的。”飞镜说,“你的身体会彻底变异,再也没法变成人类的样子!”
“我知道。”江月濯回答。
她看着接踵而至的敌人。
“不过我已经没得选了。”
热浪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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