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点,蚁巢公寓四区。
李源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疲惫地打开公寓门。
“妈的,跑了一个臭婊子……还好还有新的。”他阴沉地嘀咕着,随手把袋子扔到茶几上。
公寓里黑漆漆的,只有设置成山峰景色的仿真窗户透着微微的夜光。这间公寓是银盾公司的员工福利,两室一厅,无论是面积还是布局都远比蚁巢六区宽敞得多。客厅里摆着宽大的沙发,墙上是投影屏,随着他开门的动作自动开启,正在不断切换默认设置的图片。
李源径直走进卫生间,拧开了水。
门锁“喀”地轻轻响了一声。
李源快速洗了个澡,随便裹了个浴巾走出来。他没开灯,借着窗户那点幽幽的光切换了投影屏的设置,上面显现出一个亚洲女孩的侧脸。她没有面对镜头,似乎正在对着别人说什么,黑色的发丝在明亮光照下仿佛一匹缎子。
“李秋……”
李源得意又满足地笑了,他切换下一张,这是个大和女孩,穿着蓝底紫樱和服,头发挽起来,正在小步快走。
“啊,小仓永美。”
李源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们,他随即又想起那个砸晕了他逃脱的小羊羔,脸色不禁阴沉下来,“江月……”
“你在找我吗?”
缥缈如烟雾的声音悄然响起,冰冷的刀刃骤然从后面扼住他的脖颈,坚硬的手肘抵住颈侧,微弱的吐息拂过耳畔。江月濯盯着投影屏上的照片,轻声说:“我来找你了。”
她用了点力气,一缕鲜血从李源脖子上流下来。他惊慌失措,慌忙道:“你……你要干什么?别动手,有什么事都好说!”
“第一件事,当初为什么要绑我?”
李源眼珠一转,声音仍是颤抖的,表情却渐渐镇定下来,“那是……那都是上面要求的啊!我就是个清洁工,他们拿捏着我,肯定是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这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银盾要你绑架我们干什么?”
“那……我哪知道……哎哎,您轻点轻点!我猜,我猜是上面有人喜欢小姑娘,但又不好直接去找,所以,所以就派我去请你们过来……啊啊啊啊!”
刀锋压入喉咙,剧烈的痛苦让李源嘶吼出声,他急促地呼吸着,连语速都变快了许多,“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但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身后寂静无声。
李源一边大喘着气,一边在心里盘算,“她到底相信了没有?把责任推给银盾就是了,反正也不会有人蠢到去找公司的麻烦……去了也无所谓,反正也得死,就是可惜了这么个不错的祭品……”
漫长的安静之后,女声再次响起,“那些女孩……在我之前的那些,现在都在哪?”
李源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间没想好答案,只好磕磕巴巴地现编,“呃,那个……这个上面也没让我负责……我真的不知道啊!”
“第二件事,昨天在箱子里的那个男人,是谁?”
“那个……那是上面让我处理的,”提起与自身相关不大的人,李源回答得更顺畅一些,“据说是北地帮的,叫基……基拉米尔还是基里尔什么的……”
“为什么要处理他?”
“呃,他偷了老板的东西。”
“偷了什么东西?”
“我,我不知道……”
屋子再次安静下来。
李源紧张地盯着脖子上雪亮的刀锋,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呃,您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没对我说实话。”
江月濯平静地说。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绕了过来,站在李源身前。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他左手手腕,用力往前一拖。
“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李源惨叫着从沙发上滚下来。他的手掌被一把刀贯穿而过,牢牢钉死在了茶几上!
淋淋漓漓的血从伤口处溢出来,顺着桌面滴到地上。江月濯往后退了一步,无视李源因为剧痛而抽搐的身体,语气依然漠然无波,“来,再跟我解释一遍,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去绑架那些女孩?”
李源趴在茶几上,脸上沾满了自己的血。他有些恐惧地盯着江月濯,瑟缩着说:“我……我没撒谎,真的是公司领导要求的……”
江月濯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低,很轻,短促如天星塔上一扫而过的天光。
“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源嘶声惨叫,甚至因为用力过猛已经哑了。他的右手也被钉在了茶几上,整个身体如同被强行拉伸抻长的弓弦,那些赘余出来的脂肪堆在桌面上,有种恶心的油腻感。江月濯慢慢转动着刀柄,刀锋搅动骨头和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她在李源沙哑的哀号里平静地重复道:“再解释一遍,你是为了什么才去绑架那些女孩?”
“是,是公司要求的!”李源的眼睛不正常地翻起,眼白里泛起密密麻麻的血丝,他呆滞地重复着,“是公司要求的,公司要求的……”
“好吧,那我们换个问题。”江月濯拔出刀子,用刀尖轻柔地挑起李源的下巴,注视着这个长相平凡,又面目可憎的中年男人,“那个北地帮的毛子,基里尔,他到底偷了公司的什么?”
“我,我只是听说……”李源的脑门上全是汗,右手不自然地蜷起,“公司里的大人物……他要的东西,在从矿区运上来的时候被□□毛子抢走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江月濯握着那把还滴血的刀,眯起眼打量着李源,似乎在思考下一刀落在哪里。李源被这个疯子吓破了胆,哆哆嗦嗦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倒了出来,“呃,还有,还有,听说那个毛子偷了东西后藏在了他姘头那里,清扫队在毛子那没找到东西,就去找了那个女的……”
“清扫队是什么?和你这种清洁工有什么区别?”
“清扫队,就是老板养来给他干脏活儿的,什么杀人、防火、抢劫都干,那里面的人基本上都有矿物病,”李源说,“我,我就是负责给他们打扫现场的,有时候有的人死了会引起麻烦,就会叫我去,把尸体什么的处理掉……”
他偷偷瞧着江月濯的脸色,咽了口唾沫,“我,我这么解释您还满意吗?”
江月濯淡声问:“昨天你带我去的那个屋子,是什么地方?”
“那是,那是环卫间……”李源说,“那一片员工宿舍住的很多都是清扫队的人,有时候他们会出去‘打猎’,打来的‘猎物’享用完之后就扔在那里,我时不时去给他们打扫一下。”
原来如此。
江月濯闭了闭眼,那股压不下去的呕吐感再一次浮上来。她继续问道:“除了员工宿舍,还有哪里可以找到清扫队的人?”
“我,呃,我不知道……”李源失血有点多,头脑昏沉沉的,被江月濯乌沉沉的目光一盯,又支棱起来,“啊,我想起来了,嗯,我认识一个清扫队的,她是清扫二队队长,专门给老板干这种活儿,她在婊子区……不是,蚁巢六区有个相好的,您,您可以去找找看。”
“那人叫什么名字?”
“那个清扫队的叫陈星圆,她……她相好的我就不知道了。”
“陈星圆的矿物病是什么?”
“好像……好像是动物型矿物病……”
江月濯看着瘫软在桌子上的李源和满地的血,扯了扯唇角。
“还有呢?”
“别的,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她到底是什么矿物病,我也打听不到啊……我就是个清洁工,有什么事也轮不到我……”李源颤抖着说,“您,您去找那个男的吧,还有清扫队,清扫队的肯定知道的比我多……”
江月濯弯下腰,她的眼睛倒映着仿真窗户透进来的微光,泛着水波一般盈盈的光。她歪着头,问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了……”李源哀求着,“我,我快死了……求你,求求你别、别杀我……”
“据说银盾公司的员工,有很多福利,”江月濯慢慢走着,轻声说,“公寓,义肢,矿物病的抑制药物,还有人命报销……”
她站在李源身后,重复,“人命报销。”
“因为她们都是婊子吗?所以不值钱?甚至可以报销?”
她冰冷的手指掐住李源的脖子,指尖探入伤口,手感温热滑腻。鲜血从被撕扯拉开的口子里溢出来,从指缝往下淌。李源伏在茶几上,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沙哑着嗓音疯狂恳求:“别杀我……别杀我!我还能告诉你更多,别杀我!求求你!”
江月濯的手稳如磐石,她低声说:“铃铛死之前,有没有这么恳求过?”
李源感受不到江月濯的动摇,恐惧之下,他破口大骂:“贱人!今天你要是敢动我,公司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全家,把你和你的杂种爹娘一块……呃!”
江月濯松开手。
李源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很可惜,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他用勉强能活动的右手捂住脖子,但血液仍然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从指缝间滑腻腻地淌着。
“我……我诅咒你……”
他无声地说。然后咕咚一声栽到地上,不再动弹。
他死了。
江月濯站在仿真窗户前,脸颊上溅了一溜鲜血,此时正在缓缓往下流淌,宛如一行猩红的眼泪。
她垂下眼,微微笑了笑。
“我等着公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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