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塔78层,未知区域。
这段走廊出乎想象的长,甚至令人怀疑现在的位置是否还在天星塔内,里面一盏灯都没有,也没有任何陈设和窗户,简直像个没有出路的隧道,如果不是在场的几个人都算是心志坚定,恐怕会有人当场崩溃。
“这条路不是笔直的。”池文茵的手电筒光扫过走廊边缘,还能看到浮尘在光柱里飞舞,她回身照着来路,笃定道,“看,这是个弧形。”
江月濯和邱雪兰一并跟随她停下,邱雪兰问:“所以我们才觉得这条走廊格外得长吗?是因为……这种建筑诡计?”
“这种设计思路我以前没在建筑里见过,因为需要很大的空间,非常浪费资源。”池文茵重新照向前方,“而且目的是让人迷路,但是在建筑里怎么迷路?只要耐心足够,依次排查,总是能找到出路的。”
“在来的路上我注意看过,没有其他的门或通道,”江月濯沉思,“那这么设计的意义在哪?难道就是为了把路修长一点吗?”
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合理,但又想不出原因。池文茵叹了口气,“不然我们就继续往前走,也许会有其他的发现。”
“我们已经走出来很远了,看时间也至少有十分钟。”江月濯说,“如果这里真的藏有什么秘密,十分钟的路程也足够远了,总不能把秘密藏起来之后就不去管它了吧?”
“你说得对,可路到底在哪?”池文茵烦躁地抓抓头发,“我真讨厌这种事,玩心眼儿一直都不是我的长处。”
“说起来,”江月濯缓缓把手电筒向上移去,“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天花板太低了?”
其余两人的目光顺着光柱照亮的区域一并抬高。的确,刚刚进来的实验室层高足有四米多,各类仪器一个比一个高大,但是这条走廊层高最多也就两米,十分压抑沉闷。
“所以说……入口其实在上面?”邱雪兰难以置信地说,“那我们要怎么上去?”
“一定有机关,而且不会离入口太远。”江月濯转过身,“走吧,回去看看。”
三人又一并往回走去。
回去的路比来时要快得多,毕竟已经确认过路上没有危险。走了大概三四分钟,江月濯停下,光柱指向天花板上的一处,“那里好像有个机关。”
那是个不太明显的天花板同色拉手,贴近边缘,即使是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没有刻意寻找恐怕也不会注意到。作为在场最高的人,池文茵当仁不让地踮起脚,有点艰难地伸手拉了一下。
一条隐藏的坡道缓缓降下。
“这次我先吧。”江月濯拦住想打头阵的池文茵,“这条走廊里没有危险,恐怕剩下的防卫手段都在上面,我有鳞片,比你耐打一点。”
“好吧。”池文茵失笑,退开位置,“你来。”
江月濯握紧银光,顺着坡道慢慢向上走去。
“访客没有来访权限,请立刻离开。”她刚刚在楼上露了个头,就听见一道机械声响起,音色有些熟悉。
这是飞镜的声音。
飞镜已经沉默了很久,自从她与池文茵汇合后就再也没说过话。江月濯有点迟疑地敲了一下通讯仪,低声说:“飞镜……不,月读?”
通讯仪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回复,就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工智能出现过一样。
飞镜怎么消失的?它又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头顶上的声音仍在继续,“访客没有来访权限,请立刻离开。如十秒钟内仍未离开,将会采取强制手段。10、9、8……”
池文茵在后面轻轻拉了一下江月濯,她这才反应过来,退回了原来的地方。
“看来这地方的安保系统仍然在运作,90层的安保中心只是关闭了最外围的保险。”池文茵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硬闯了。雪兰姐你在这里等着,我和月濯上去……月濯?”
江月濯揉了揉眉心,打起精神,“我没事。我们这就上去吧,抓紧时间,还是我打头阵。”
她那双奇异的虹膜如流淌的金液般化开,红色鳞片逐一浮现,原本蜷在颈侧沉睡的红龙攀爬上她的一侧脸颊,两双金眸交相辉映,如照彻大地的太阳般熠熠生辉。
江月濯返回上方。
毫无波动的机械音再度响起,说的话都一模一样,除了音色外与她熟悉的飞镜全然不同,“访客没有来访权限,请立刻离开。检测到您是二次闯入,将在五秒后采取强制手段。5、4……”
墙壁上不断发出咔哒声,密密匝匝的激光发射器嗡嗡启动,织成一张滴水不漏的大网,和这里比起来楼下实验室里只能算是小儿科。落下的坡道飞速合拢,池文茵只来得及在最后朝邱雪兰喊了一句“躲好”,随着咣当一声,这个房间彻底成了牢笼。
“看来是要上大的了。”江月濯喃喃。
机械音倒数结束,所有发射器都在同一时间射出了激光。
是泛着荧光的淡蓝色,如果它们不是致命的杀人武器,这场景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瑰丽。
然而就在这张巨网将成未成的一刹那。
池文茵开枪!
曾经世界上最快的快枪手能在一秒钟之内命中五个目标,从拔枪到收枪快到人眼都看不清。然而池文茵比那更快,在啪啪啪几乎响成一条直线的枪声里,巨网一瞬间就缺失了一个小缺口,恰恰够她们两个勉强容身。
一点激光擦到了江月濯的手背,她的鳞片立刻被灼出了一片白痕,如果再深一点想必连这一片皮肤都保不住。
“九万山出品的流星8号,杀伤力一般但速度够快,而且不容易走火。”池文茵解释道。
那把枪在她掌心里转了一圈,池文茵单手给它咔咔咔换了新弹匣。
“我带的子弹不太够,应该也就能开一条小路。”池文茵叹了口气,“后面可就得靠你了。”
“我们得尽快通过这里,时间拖得越久贺先生越容易出事。”江月濯警惕地看着那些激光,“我先来。”
池文茵点点头,“好,我给你断后。”
江月濯蹲下身,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步。枪声随之响起,子弹正正击中她面前那条激光的发射器,刚好能让她毫发无损地通过。
她看向前方,距离通往更深处的门还有大约两米。
这两米,放在平时也就是几秒的事,但现在,却如天堑般难以逾越。
江月濯额头上渐渐沁了汗。
“我还有九颗子弹。”池文茵低声说,“接下来我们选择的哪一条激光都很重要。”
江月濯默不作声,她像个舞蹈演员一样绷起腿,从前方狭窄至极的空隙钻了过去,那样的形态可能用游更准确一点,哪怕是歪一点都会撞上激光。江月濯在原地站定,握枪回头,击碎了其中一个发射器。
“我还有六颗子弹。”她说,“足够了。”
池文茵笑起来,跟着她也挪了过来。
她们两个就这么依次慢慢向前挪动,场景说不出的危险和奇异,眼看离门口只有一步之遥。
“我没有子弹了。”池文茵说,“你还有多少?”
“两颗。”江月濯回答,“银光给你。”
她掂了一下枪,轻轻抛给身后
“谢了妹妹。”池文茵又笑了,她接过银光,试了一下手感,“你就尽情往前走吧,我给你开路。”
江月濯又试探性地往前挪了一步。
然而下一秒,异变突生!
那些激光居然缓缓动了起来!
整个房间的四壁如同随意切换组合的积木玩具,切切喀喀地活动起来,激光颤动着,削掉江月濯一点额角的皮肤,那些激光发射器不断随着墙壁改变而变动着位置,毫无规律地扫过整个房间。池文茵连开两枪,击落最后两个发射器,怒声咆哮:“走!”
江月濯奋力向前扑去!
她重重摔在门前,挣扎着反身,“文茵姐!”
当啷一声,尾端削去了一小块的银光落在她面前,精简的线条里填满了血。江月濯的额角也在往下淌血,她却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似的,颤声道:“文茵姐?”
回应她的只有渐渐平息下来的咔嚓声。在激光渐渐消逝的空当,她看到就在自己三步远的地方,一团不成人形的鲜血淋漓。
江月濯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身体里会有这么多的血,那些血在地上缓慢地向前蔓延,多到漫出来,渐渐流到她面前。
“……文茵姐?”在安静到死寂的屋子里,江月濯茫然地,再次问了一句。
依旧没有人回答。没有声音。这里好像只剩下了她自己。
江月濯摸索着握住银光。
滑腻的血从她的指缝里溢出来,几乎让她握不住枪柄。江月濯颤抖着把枪口对准自己的胸膛,反复开枪,但是空弹匣里只能发出寂寞的咔哒声。她用的劲太大了,以至于银光都有些微微变形,那一声声的“咔哒”也像是变调的节律,显得分外凄凉。
一滴眼泪落在银光上。
江月濯不敢再看,她甚至不敢打开手电筒,她没办法想像池文茵变成……变成那副样子。她静静地在原地坐了一会,疲惫地站起来。
她缓缓走进门后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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