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扑在旧书肆的桐油纸窗上,云明棠呵着热气擦拭《营造法式》的封皮。炭盆里银骨炭爆出细响,惊得梁间觅食的麻雀振翅,撞散了悬在椽下的陈年蛛网。这是她潜入城南的第三日,青杏的眼线绝想不到,镇北王府最低等的浣衣婢,竟识得前朝工部秘藏的河工图谱。
"姑娘,这卷《考工记》可要装订?"掌柜的乌木戒尺敲在案头,惊起浮尘里几粒金箔残片。云明棠望着他指节处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刻刀留下的痕迹,与父亲书房暗格中那套雕版如出一辙。
"劳烦用澄心堂纸衬底。"她将碎银推过柜台,铜钱触碰桌面的声响暗合墨玥密码的节奏。掌柜的瞳孔骤然收缩,戒尺无意识在《水经注》上划出三道刻痕——正是云氏暗桩接头的标识。
暮色染透格栅时,云明棠在《梓人遗制》夹层发现了端倪。泛黄的桑皮纸浸着苍术气息,对着炭火显出淡青纹路——那是黄河故道的暗礁分布图,十年前父亲用密药绘制,唯有云氏血脉的体温能令墨迹重现。
"砰!"
后巷突然传来瓦罐碎裂声。云明棠迅速将图谱塞入袖中,鎏金错银簪已抵住窗缝。两个褐衣人抬着樟木箱闪入侧门,箱角渗出的水渍在青砖上凝成冰花,隐约透着靛蓝——正是三皇子暗卫特制的封喉毒"孔雀泪"。
戌时的更鼓混着雪声传来。云明棠贴着博古架潜行,鼻尖突然掠过丝血腥气。她循着气味摸到地窖入口,松木台阶上的苔藓被碾出新鲜汁液。当第七级台阶发出空响,她腕间的铜铃突然齐颤——这是萧铎改造的警报机关,铃舌裹着磁石,遇铁器即鸣。
地窖深处立着十二口鎏金箱,箱面饕餮纹的瞳孔处嵌着带血玉珏。云明棠用簪尖挑开锁眼,寒气扑面而来——整箱的冰裂纹青瓷中,冻着成卷的北戎密函。她抚过瓷面开片,裂纹竟与河防图上的漕运支流完全重合。
"好眼力。"阴恻恻的嗓音在身后炸响。掌柜的乌木戒尺抵住她后颈,尺面突然弹出三寸钢刃,"可惜三殿下最厌聪明人。"云明棠感觉寒芒刺破肌肤,却勾起唇角:"先生可闻过沉水香混着白硇砂的味道?"
话音未落,掌柜的突然踉跄。他腕间泛起青紫脉络,正是云明棠在银两上涂抹的剧毒。褐衣人破门而入的刹那,她掀翻炭盆,银骨炭遇瓷迸出火星,引燃梁柱悬挂的艾草——这是她晨间特意布置的火引。
烈焰腾起时,云明棠抱着鎏金箱撞开后窗。积雪淹没脚踝的刹那,她听见掌柜的惨叫:"拦住那贱人!她怀里是..."一支弩箭擦过耳际,将未尽的字句钉入火海。
子夜的梆子声里,云明棠蜷缩在义庄棺椁中。掌心《考工记》的批注遇血显形,父亲的字迹刺痛眼眸:"癸卯年七月初七,洛口渡船闸有异。"她忽然想起萧铎心口的爪痕,那弧度与船闸机括的曲柄如出一辙。
寅时的月光漏进棺缝,照见箱中青瓷开始渗水。冰裂纹隙间游出金线虫,在棺板上拼出漠北文字写的"粮"字。云明棠用簪尖挑起虫尸,发现它们腹中藏着微型蜡丸——这是北戎间谍传递情报的蛊虫,遇热即亡。
"原来如此..."她将蜡丸按在眉心暖化,薄如蝉翼的密笺上画着潼关粮仓暗道。鎏金错银簪突然发烫,第三片花瓣弹开,露出管腔内的磷粉——遇风即燃的特性,正可对付这些嗜光的蛊虫。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雾霭,云明棠已站在潼关水门残垣上。她将蛊虫尸骸撒入运河,金线虫遇水膨胀,竟化作万千浮标指向粮仓方位。对岸忽然传来熟悉的玄铁弓弦声,萧铎的白玉冠在朝阳下闪过,箭矢穿透她身后追兵咽喉。
"王爷可知..."她举起被磷火照亮的密笺,"三皇子在漕粮里掺的不仅是泥沙?"河风卷起她褪色的海棠纹衣袂,露出腕间铜铃拼成的星图——正与萧铎战甲上的云雷纹严丝合缝。
漕船突然接连倾覆,浮起的麻袋中钻出赤红甲虫。萧铎揽着她疾退三步,寒毒凝成的冰刃劈开虫群。云明棠趁机将磷粉撒向水面,烈焰顺着虫尸蔓延,照出河底成排的铁索——这正是父亲当年预警的"锁龙阵"。
"十年前云老将军在此沉入三百根镇河铁柱。"萧铎的扳指叩响残碑,"姑娘可愿与本帅共破此局?"他割开掌心,寒毒之血坠入河面,竟令铁索浮现朱砂符咒。云明棠的簪尖同时刺入碑文缺口,机关启动的轰鸣中,整条运河开始倒流。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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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蠹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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