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踏雪断生路(上)

东方微白,天就要亮了,白天更是无遮无拦,一旦被发现,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李从宁攥紧腰间短匕,指腹蹭过匕身精致的缠枝纹。

那是幼时,师父亲自为她选的兵器,说:“女子用短匕,既要凌厉,亦要懂藏锋。藏锋不是示弱,是等最关键的时刻出鞘!”

此刻这句话在她心里反复打转。

幸好前方出现一片茂密的松林,松林枝叶繁茂,积雪压在枝头,正好能遮掩行踪。

她快步钻进松林,沿着林中羊肠小路继续向前,脚下的枯枝发出 “咔嚓” 的轻响,在寂静之中格外清晰。

在松林间绕了近半日,东方的微光早已被落日的余晖取代,冷风也比清晨时更烈了几分。

穿过松林,前方隐约传来潺潺的水声,是淮河的支流。

李从宁心中一喜,只要沿着这条支流往下走,不到十里就是淮河主渡口。

只要能到那里,就能和皇兄、窅娘他们汇合,再乘船往南去吴越,总能找到一处安身的地方。

沿着河岸往前走,河水结着薄冰,碎冰碰撞的声响,像极了从前金陵宫宴上的玉磬声,只是此刻听来,只剩逃亡的凄凉。

忽然,她瞥见岸边雪地上有一串新鲜的马蹄印。

这马蹄印比寻常战马的蹄印小些,却又比矮脚马的蹄印深,显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战马。

李从宁心头一紧,立刻躲到一棵大树后,屏住呼吸观察四周。

不远处的河对岸,隐约有几个黑影在移动。

他们穿着黑色的铠甲,手里握着长枪,正沿着河岸缓缓搜索。

李从宁认出,那是宋军的精锐 ——踏雪卫,是专门负责追踪逃亡要犯的,传闻他们能在雪地里追踪猎物,而不丢失踪迹,她曾听师父说过。

“看来,赵光义早就料到,我会走这条路。” 李从宁咬了咬牙,心里盘算着对策。

踏雪卫渐渐走近,他们的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到,显然是受过专门的潜行训练。

李从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紧紧攥着腰间的短匕,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李从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紧紧扣住短匕的柄。她清楚,一旦被这些人围住,这次的逃跑就要宣告失败了。

“谁在那里?” 一名踏雪卫突然朝槐树方向喝问,长枪已对准了她的藏身处。

不好,已被察觉,她深吸一口气,趁着那名踏雪卫走近的瞬间,猛地窜出来,手里的短匕直刺向他的咽喉。

那名踏雪卫反应极快一个侧身顺势避开,同时他手里的长枪横扫过来,李从宁连忙弯腰躲闪,长枪擦着她的头顶飞过,带起一片雪花。

“果然好身手!”李从宁心头暗赞,却不慌乱。

她记得师父说过长兵怕短打,当即矮身贴近,右手短匕再次直刺对方咽喉。

那兵士显然没料到她敢近身,慌忙收枪去挡,可李从宁的匕首早已变招,顺着枪杆滑下,匕尖划向他握枪的手指。

这是她练了无数次的缠枪式,专挑兵器与手掌的衔接处。

“嘶!”兵士吃痛,长枪险些脱手。李从宁趁机往后急退,想钻进岸边的芦苇丛,那里芦苇密集,适合隐匿。

可刚退两步,余光便瞥见另外三名踏雪卫已呈三角之势围来,长枪尖端的寒芒在残阳下连成一片,将她所有退路封死。

“公主殿下,束手就擒吧!”

为首的队长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晋王殿下早算准您会走淮河渡口,张副将将你们的逃亡计划早就都告诉了殿下,这两岸的芦苇丛都已布了眼线。”

“张副将?” 李从宁握着短匕的手猛地一紧,原来车轴断裂不是意外,幼时师父教她识人要辨心,可她竟没看出张副将早已投敌。

但她很快定了神,脚步微动摆出流云步起势。

这步法灵动,最适合在狭小空间里周旋:“想擒我,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左侧一名踏雪卫突然挺□□来,枪速极快。

李从宁再次侧身避开,同时匕首斜挑,划向对方铠甲缝隙。

那里是护心镜与肩甲的衔接处,防护最薄,也是师父特意教她的甲胄弱点。

可那兵士早有防备,猛地后跳,另一名踏雪卫的长枪已从右侧刺来。

李从宁旋身躲闪,刚避开这一枪,第三名踏雪卫的长枪又到了眼前。

就是这一瞬,为首的队长抓住机会,长枪横扫过来,枪杆狠狠撞在她手腕上。“铛” 的一声,李从宁短匕脱手飞出,插进旁边的雪地里。

李从宁吃痛,手腕瞬间麻了,可她没停,左手迅速抽出靴筒里的另一把短匕,这是她准备的备用兵器,比寻常匕首更短半寸,却更锋利。

她迎着队长的长枪冲上去,匕首直刺对方小腹。

队长没想到她还敢进攻,慌忙收枪去挡,可李从宁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兵士!

她借着队长收枪的空隙,猛地矮身,匕首划向那名兵士的腹部。

“小心!”队长惊呼,可已经晚了。

匕首虽没杀死他,但却让他见了血。

李从宁趁机往后退,想捡起地上的短匕,可更多的踏雪卫已从四周赶来,长枪密密麻麻地围在她身前,枪尖离她的胸口只有半尺远。

“公主殿下,别再挣扎了。”

队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无奈,“公主身手确实不错,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寡不敌众的道理公主应该懂得。”

李从宁停下动作,望着四周越来越多的踏雪卫,将她围住,她知道自己这次大抵是逃不掉了。

可她依旧握着短匕,脊背挺得笔直,就像幼时师父教她练剑时要求的那样,哪怕输了,也要有武者的尊严。

“就算被擒,我也绝不会向你们屈服!”

那人又道:“若非晋王殿下有令,不可伤了公主,以现在的形式,公主已经没了反抗余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李从宁抬头望去,只见赵光义骑着一匹乌骓马,缓缓走了过来。

他穿着青灰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永嘉公主,你想逃去哪里?本王说过要带你回汴京,就算你逃去天涯海角,本王也会把你抓回来。”

赵光义勒住缰绳,目光落在李从宁身上。

“你和本王想的一样聪明,懂得利用地形和假象迷惑本王的手下,身手也不错,着实没让本王失望。可惜,你还是低估了本王的踏雪卫。不过,幸好公主只是女子,如果在战场上遇到,那还真是棘手。”

赵光义手腕微沉,长臂一伸,指节扣住她的腰侧,不等李从宁挣扎,便将她顺势带离地面,稳稳按在了马背上。

他温热的锦袍,将她裹得几乎窒息。

“放手!” 李从宁猛地挣扎,手肘往后狠狠撞向他的胸膛,却被他早有防备地扣住手腕。

“公主,若再动,这马惊了,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尖。

李从宁偏过头去,目光死死盯着河岸的积雪,那里还残留着窅娘扶着李煜走过的浅印,此刻正被晨风吹得渐渐模糊,像她刚才险些抓住的希望。

乌骓马渐渐平稳下来,赵光义松了松揽着她腰的手,却依旧让她无法挣脱。

他低头看着她散乱的发丝上沾着的雪粒,指尖偶尔拂过,动作竟带着几分诡异的轻柔。估计连他自己似也没察觉,那力道轻得不像抓囚,倒像怕碰碎了什么。

“本王实在好奇,你一个女子,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南汉和后蜀都城被攻破时,他们的女眷个个吓破了胆,而你却能临危不乱。从驿站逃遁,到破庙设局引开侍卫,连本王的踏雪卫,都被你骗了半柱香的时辰。这份胆识和谋略,你兄长可没有,本王果然没看错!不知公主日后,还要带给本王多少惊喜?”赵光义的声音里添了几分玩味。

李从宁咬着唇不说话,牙齿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却绝不逞一时口舌之快。她越冷静,越能让赵光义猜不透心思。

她能感觉到身后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颈侧,带着审视与掌控的意味,却又隐隐掺了点别的。

是可惜、是恼怒,还是想利用?她分不清,只觉得那目光烫得让她想躲。

“怎么,不说话?”赵光义轻笑一声,马鞭在手里轻轻转了个圈,“你以为你的皇兄他们能逃多远?淮河渡口早被本王的人提前封了。忘了告诉公主,张副将是本王的人!”

“我能问问晋王殿下,是如何收买人心的吗?”

赵光义忽然俯身,温热的气息隔着半尺距离扫过她耳尖,语气里掺着几分得意,“收买人心,太不稳妥!以公主的聪慧应该知道,兵不厌诈,擒贼要擒王,拿人要拿短的道理。”

李从宁转头,鬓边碎发扫过脸颊,眼底淬着雪光般的冷意,“所以,是晋王扣押了他的家人,逼他背叛?”

“不算扣押,只是给了特殊照顾!”

“特殊?”李从宁冷笑,赵光义这招特殊照顾,比刀架在脖子上更狠,张副将若不从,只怕他那小儿子连汴京都熬不到,“所以就算没有张副将,也会有李副将、王副将......”

“果然聪明如公主,才能号令南唐,本王没看错!只是公主想带回去的这些人,可不容易保护,你皇兄和周后手无缚鸡之力,窅娘是个舞姬,徐大人他们也老了……公主不如乖乖跟本王回东京,让本王护你们周全。”

他勒了勒缰绳,护着她朝着宋军聚集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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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阶下囚到复国主:永嘉的逃亡路
连载中九分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