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茅草屋顶的声音像是千万颗碎石子滚过瓦片。林雨在透骨寒意中睁开眼,鼻腔里灌进潮湿的霉味与血腥气交织的怪味。她刚要抬手抹去糊住眼睛的雨水,突然被喉咙里涌上的腥甜呛得剧烈咳嗽。
"阿雨..."气若游丝的呼唤从身侧传来。林雨扭头看见蜷缩在稻草堆里的妇人,单薄中衣被血渍染出大片褐斑,枯瘦的手指正死死攥着半块发黑的糠饼。
记忆如惊雷劈进脑海——永宁侯府雕花大床、世子夫人鎏金护甲捏着青瓷酒盏、喉间炸开的灼痛...林雨猛地坐起身,破草席下露出原主青紫遍布的小腿。七岁,这具身体才七岁!
"砰!"木板门被踹得簌簌落灰。"赔钱货!老子知道你们藏了钱!"醉醺醺的男声裹着雨幕传来,门闩在暴力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妇人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将林雨连人带草席推进墙角裂缝:"别出声..."
"娘!"三岁男童的哭喊从房梁悬挂的竹篮里传出。林雨仰头看见篮中高烧抽搐的小脸,原主记忆翻涌——赌鬼父亲林大柱三天前输光春种钱,要把弟弟卖给人牙子换赌资。
"咔嚓!"门闩断裂。酒气熏天的壮汉拎着柴刀跨进来,刀刃上的雨水混着不知名的暗红液体滴落。“快把钱给老子,老子要去□□种!”林大柱醉醺醺的大吼。
"阿雨快跑..."母亲突然暴起抱住林大柱的腿,咯出的血喷在对方裤脚。男人暴怒抬脚,女人单薄的身躯撞上土墙,怀里却死死护着那半块糠饼。
林雨抓起墙角生锈的镰刀。七岁孩童的身躯在发抖,灵魂却在沸腾——前世她可是野外生存专家,那些在亚马逊丛林与鳄鱼对峙的夜晚,可比这个酒鬼可怕多了。
"爹是要拿这个去翻本吗?"她突然冷冷一笑,晃了晃从草席下摸出的碎银子。林大柱浑浊的眼珠顿时发亮,扑过来时却被地上暗藏的草绳绊倒。林雨趁机将碎银子抛向屋外暴雨:"去捡啊!卖春种的店铺亥时就要打烊了!"
看着男人连滚带爬冲进雨幕,林雨转身扶起奄奄一息的母亲。妇人颤抖着掰开糠饼,将稍显干净的那半塞进女儿嘴里。黢黑的碎屑混着血沫粘在开裂的唇上:"娘没用...护不住你们..."
屋外突然炸响惊雷。林雨感觉怀中的躯体骤然绷紧,母亲枯槁的手指掐进她肩头:"后山...石菩萨后面..."最后的尾音消散在雨声中,只剩竹篮里弟弟细弱的呜咽。
林雨将母亲尚存余温的身体放平,踩着满地泥泞爬上房梁。竹篮里的男童浑身滚烫,额头伤口渗着黄水——是前日被林大柱用烟杆烫的。她扯下中衣较干净的里衬,就着雨水给他擦拭。
"阿姐..."孩子滚烫的小手抓住她食指,"霁儿乖..."原主残留的情感如潮水漫上心头。林雨咬破舌尖强迫自己冷静,摸黑翻出半截艾草——这是母亲咳血时用来镇痛的
暴雨冲刷着林大柱后颈的刺青,那团模糊的青色在闪电下显形——是歪斜的"赌"字。他此刻正以扭曲的姿势卡在溪边礁石间,浑浊的瞳孔映着上游冲来的竹篓,里面装满被暴雨打散的骰子。
林雨赤脚踩在溪畔青苔上,七岁孩童的脚踝还没芦苇杆粗。她盯着尸体腰间空荡荡的束带,昨日那枚鎏金玉扣果然不见了。上游突然传来木材断裂的巨响,暴涨的溪水裹着半截木材冲来,眼看就要撞上尸身。
"阿姐…"竹篮里的林霁发出幼猫般的呜咽。林雨迅速解开父亲尸体上的麻绳——这是今晨她从房梁拆下的承重索。腐绳浸了雨水勒进掌心,她借着水势将尸体拖向岸边槐树。
惊雷炸响时,她看见林大柱右手紧攥着什么东西。掰开僵硬的手指,一枚染血的象牙骰子滚落掌心,六点那面刻着"死"字。这是黑赌坊的阎王债标记,原著中曾让三个村子染血的凶物。
"原来你昨日不是去□□种。"林雨将骰子塞进弟弟的襁褓夹层,突然听见对岸传来马蹄踏碎卵石的声响。五匹黑马刺破雨幕,为首之人玄铁面具覆脸,马鞍侧悬挂的箭囊里,箭羽正在渗血。
尸体突然被湍流卷动,麻绳在槐树枝干上勒出刺耳的摩擦声。林雨当机立断掏出石片割绳,林大柱的尸身立刻被洪流吞没。当玄铁面具转向溪面时,她正抱着弟弟在泥地里翻滚,伪装成采药失足的模样。
"小丫头。"林雨的下巴被剑尖挑起,"可见过三十来岁的汉子?"雨水顺着玄铁面具的沟槽滴在锁骨处,剑柄云纹在闪电中忽明忽暗——缠枝莲纹簇拥着振翅鹤,鹤喙正叼着枚玉扣。她瞳孔骤然收缩,原主被灌下毒酒时,世子夫人护甲上嵌的正是这般纹样的玉珠。
十五岁的林雨跪在青石砖上,她腕间新打的银镯刻着缠枝莲,是世子谢昭临昨夜亲手扣上的。"你既救了本世子,便该知道侯府的规矩。"男人捏着她后颈轻笑,指尖摩挲着三道月牙形烫疤。
三个月前暴雨夜的山神庙,原主用身子焐热他冻僵的手。谢昭临烧得神志不清时咬破她肩头,混着血腥味的亲吻让少女红了耳尖。"待回京便抬你做姨娘。"他系在她颈间的玉扣,此刻正被世子夫人崔明璃捏在指尖把玩。
"妹妹这疤生得妙。"崔明璃鎏金护甲划过烫伤,突然将滚烫的茶汤泼上去。原主痛得蜷缩,却听见对方低笑:"侯爷最爱在床笫间咬这处。"当夜她被塞进世子书房,谢昭临果然发疯般啃咬那处溃烂的伤疤。
五年囚笼岁月,原主学会用艾草灰遮掩血腥味。直到那日谢昭临出征北疆,崔明璃带着六个粗使婆子闯进偏院。"好妹妹,该喝药了。"青瓷盏抵在唇边时,原主突然看清世子夫人眼底映着的自己——双颊凹陷如鬼,脖颈布满掐痕,唯有一双眼还像当年山神庙里那般清亮。
毒酒入喉的瞬间,走马灯掠过短短一生。她看见山神庙漏雨的屋檐滴在谢昭临战甲上,看见自己偷偷埋在槐树下的青梅酒,最后定格在崔明璃唇畔笑纹:"你以为真是你救了侯爷?那支箭..."
暗卫首领突然加重手上力道,剑锋在少女颈间压出血线。林雨借垂眸遮掩眼底寒光,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肌肤。血腥味混着暴雨的土腥气冲入鼻腔,她忽然想起解剖课上教授的话:疼痛是最忠实的闹钟。
"官爷..."她怯生生抬头,"前些日子听醉汉说要去鹰嘴崖找穿铁靴的老爷。 "暗卫首领佩剑骤然出鞘三寸,他们要找的正是私访青州的永宁侯——谢昭临之父谢雍。
"头儿!"副手突然惊叫。西南方升起三道紫色烟箭——正是侯府嫡系遇险的信号。暗卫们策马向西南方向疾驰,林雨立刻抱起弟弟,指尖还在微微发颤。这不是恐惧,是肾上腺素飙升的余韵。她盯着溪水里打旋的落叶,大脑飞速运转:侯府暗卫提前三年出现,说明很多事情原著并没有记录下来,原主的死亡原因可能更为复杂。
雨势渐弱,林雨背起竹篓走向茅屋。弟弟的额头烫得吓人,"阿姐..."林霁滚烫的呼吸喷在她后颈,"霁儿背到《草堂十志》了..."孩子断续背诵的药典让林雨心惊。原著提过,林家祖上原是御医,因卷入巫蛊案被贬为庶民。此刻三岁稚童竟能诵出太医院**,怕是母亲临终前教授。
茅屋残垣下,货郎周远樵正在雨中翻检药材。林雨将弟弟放在草席上,抓起那块碎银子:"周叔,用这个换退热散。"周远樵抽出三包药粉:"丑时煎服,佐以经霜的桑叶。"林雨将药包藏进弟弟襁褓,余光瞥见货担里半截乌木箭。箭杆刻着细密纹路。
回到茅屋,母亲的手指已经僵硬,却还保持着将糠饼往女儿方向推的姿态。煎药的火光映着林雨沉静的脸。她将芹汁混入药汤,看着弟弟喝下后臂上青斑渐褪。原著里,谢昭临正是凭这胎记找到救命恩人,如今她要让这印记永远消失。林雨用艾草灰混着溪水给弟弟降温,孩子滚烫的额头贴着她颈动脉跳动:"阿姐,爹呢?"
"爹去找能结金穗子的仙田了。"她撕下沾血的裙摆包扎弟弟额头的伤口,"等霁儿学会《九九歌》,爹就带着新米回来了。"
屋外传来夜枭啼叫。林雨摸出那枚染血的象牙骰子,六点"死"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她将骰子浸入药渣,片刻后骰面浮出漕帮的船锚标记——这竟是掌控黑市盐运的密钥!
天光乍现时,林雨正用石片削着竹篾。光线落在她看不出颜色的衣襟上,斑驳如虎纹。她再喂弟弟吃了一次药,"阿姐..."林霁忽然梦呓,"石菩萨后面..."孩子烧得通红的小手在空中乱抓。林雨猛地想起母亲临终遗言,突然轻笑出声。
前世她不信神佛,用脚步丈量世界寻找真理。如今既承了这具身体的血肉,便要在这吃人的世道劈出条生路。侯府的缠枝莲纹算什么?她要做那把烧尽腐枝的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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