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陈依笙被打之后,金骏鸣一直在等水波的电话,等他道歉。半个月过去了,陈依笙的鼻子和腿都好了,水波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金骏鸣感到相当失望,这么严重的错误,如果水波没有勇气诚恳认错,他坚决不予原谅。
意识到自己过于经常地拿起手机想打电话却又抗拒,金骏鸣给自己加了一堆的会诊和查房来避免强迫症。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陈依笙来接金骏鸣回家,一进院长室看到他还在伏案工作,忍不住提醒:“你最近工作强度太大了!身体受不了!”
金骏鸣从一堆病历中抬起头来表情木讷地看了眼陈依笙:“哦,马上就好。”话音刚落,电脑发出邮件提示音。
收到的是一封署名克里斯的邮件。金骏鸣点开了它。
“骏鸣?”陈依笙伸手在金骏鸣眼前晃了晃,感觉他在发愣,“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金骏鸣回过神来,稍微笑了一下,关闭邮箱,合上笔记本电脑:“走吧,孩子们单独在家不安全。”
“哦。”陈依笙又看了看金骏鸣,感觉他有点反常,尤其是刚才的笑容,看上去很不自在。
从院长室到停车场步行十分钟左右,金骏鸣一声不吭,上车之后,又一直盯着窗外出神。陈依笙确信他一定是哪里不对:“你到底怎么了?是因为上次的事吗?都过去了,我想他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一听被打的向着打人的说话,金骏鸣回过神来,捏了捏眉心,佩服陈依笙的气量:“你不了解他。”
金骏鸣听上去没什么大问题,陈依笙松了口气:“当然。不过我了解你的身体状况。还是减少工作吧,不然身体受不了!”
金骏鸣叹了口气,最近确实得减少工作了:“下周一我去一趟日内瓦。院里你帮我看着点。”
“开会吗?”陈依笙觉得消息有些突然。
“嗯。”金骏明低头看了看自己搭在车门上的手,“不会太久。”
陈依笙认真开着车:“那就好,不然我会很想你。”
金骏鸣搭在车门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五指:“别开玩笑了。我饿了。宵夜有什么?”
对于宵夜,金骏鸣一贯只吃不问。陈依笙笑着看了他一眼,既然他想聊宵夜,那就陪他好好聊。
凌晨一点躺下,凌晨一点半左右金骏鸣的手机突然响了。
S市国际机场一架航班在机场上空爆炸,紧急从金水医院调取医疗救援专家组。
金骏鸣火速收拾好,把陈依笙叫醒。在他心里应对突发情况,陈依笙就是最佳人选。
金骏鸣抱着还在熟睡的Cooper和迷迷糊糊的小米一起坐在后座,不停地打电话安排人手。
陈依笙等到他电话间隙提议:“要不你在医院照顾他俩,我自己去吧。”
“不行!”金骏鸣断然拒绝,恨不得陈依笙开得再快点,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那一起!”陈依笙油门踩到底。
赶到医院把孩子们托付给护士,外加集合专家组上直升机,只用了不到半小时。
直升机飞到机场上空的时候,金骏鸣向下俯视,整个机场被灯光照亮,泛着水光乍看上去就像被胡乱泼洒上了一大盒红白相间的拼图,每一块拼图都非常小,密密麻麻地铺满地面,只有一个不规则的大块物体较为突出。
下了直升机,他们了解到,由于爆炸太严重,飞机残骸散落的面积非常大,只有机尾部分能勉强确认。
机尾残骸与地面呈60℃歪斜的状态,一侧有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大洞。站在地面近距离看这个边缘参差,挂满断裂的机体材料和各种残损管线的洞,金骏鸣觉得自己就好像在盯着一个含着无限邪恶的巨口。
两人爬上移动梯靠近洞口的时候,看到一堆电线和金属板的中间夹着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臂。
“可能身体在里面,我们得钻进去看看。”陈依笙询问金骏鸣的意见,发现他愣愣地盯着残臂发呆,就碰了碰他的胳膊:“院长!你怎么了?”
金骏鸣抬头看向陈依笙,一脸茫然。不知怎的,刚刚他觉得自己正握着程敬岩的手在跟他说话、程敬岩的妻子、女儿的脸也在旁边,还有程天在喊他帮忙。
“我们还得再往上爬,从那旁边绕进去。”陈依笙手指着高处的一个位置。
“嗯。”金骏鸣深吸一口气,点了下头。
高处的风很大,冷得像初冬。陈依笙用对讲机报告着,手臂的主人已经残缺散落得无法拼凑了。他们继续向洞的纵深处走,仔细地翻过了每一个狭小的缝隙和可能躲藏的地方,然后返回。
警车、消防车、救护车和吊车聚在周围,灯光交错闪烁着。附近还站着电视台的记者,在做现场报道。
金骏鸣跟在陈依笙后面爬下移动梯,离开了这架波音737-400。
“包括机组人员在内……”不远处记者的声音传来。
金骏鸣听着,深吸一口不属于夏末的冰冷空气,硬生生接受了机上一百三十七条生命无一幸存的现实。
凌晨三点半回到医院,金骏鸣说想一个人开车出去,陈依笙觉得他很反常,非要一起去,金骏鸣也没阻拦。
金骏鸣在便利店买了一箱啤酒,开车去了海边。到了海边,就自己一瓶接一瓶地喝起来。
看到金骏鸣这样灌自己,陈依笙猜到他一定心里不舒服,但他自己又不喝酒,不能陪着金骏鸣一起喝,只好抓住金骏鸣的胳膊劝道:“你不能这么喝!”
“别碰我!”金骏鸣很用力地推了陈依笙胸口一把。
“好,好,不碰。”陈依笙像投降一样举起双手。
金骏鸣又喝了几瓶,突然把酒瓶狠狠砸碎在地上,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陈依笙从驾驶位下来,走到副驾驶位门口,踩着玻璃在金骏鸣身边蹲下:“骏鸣,有什么事你可以说出来,说出来会好一些。”
“你什么都不知道……”金骏鸣反复低声咕哝着一句话,听上去又像哭又像说梦话。
陈依笙皱着眉头,攥了攥拳头,为自己帮不了金骏鸣感到非常恼火。看看地上十几个空瓶和剩下的啤酒,不管金骏鸣愿不愿意,果断关上车门开回了家。
金骏鸣烂醉地躺在床上,突然问了一句:“你手术失败过吗?”
陈依笙正在给金骏鸣脱鞋,还没反应过来,金骏鸣就吐了一地。
金骏鸣吐得很凶,陈依笙就站在一摊秽物里扶着他的胳膊,直到他吐无可吐。
金骏鸣突然两手抓住陈依笙的腰带,把头杵在他腹部,一边难受地喘息一边说了句:“对不起!”
他一定是把我当成水波了,陈依笙想伸手,又攥拳,正犹豫着该怎么安慰金骏鸣,就听到一声,“陈依笙。”
“对不起……陈依笙……”金骏鸣咕哝着,歪倒在床上。
陈依笙惊讶不已,原来金骏鸣的道歉居然是对他说的。他想了想在床边坐下,握住金骏鸣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喃喃自语道:“我失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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