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空旷寂静的房间里,四周放满了蜡烛。只有几支在漆黑的空间里虚虚亮着。
松垮垮穿着真丝睡袍的长卷发女子斜躺在古典雕花沙发上,轻摇着一杯鲜艳如血的高脚酒杯。
“嗒嗒嗒。”
一角的旋转楼梯走下一位四肢健壮的男子,快步到女子面前一鞠躬。
“怎么样?”女子懒散地问。
白越欠身为鹿绯羽斟了半杯酒,恭敬地回答:“绯羽小姐,她走了。”
“走了?”
鹿绯羽把酒杯哐的一声捏碎,愠怒道:
“这点事都办不好吗?”
向粘着血液的细小玻璃碎渣投下一瞥,白越依旧恭敬说:“大人选择的后代,不好强迫。”
“是吗?白越。”鹿绯羽的中指划过绒丝沙发面,刹那间捏紧拳头:“把人给我找回来。”
“她会回来的。”
白越鞠了一躬,把碎玻璃片扫进一张棉布里,从楼梯间离开了。
————
凌晨,街上已少有人走动了,白越做大慈善家,不仅让曲谕饱餐一顿,还周到地安排了一辆车将曲谕送回了城郊小区。
临走前,他递了张传单给曲谕说:“需要的话,我们在天黑后营业。”
从原路返回,曲谕够着阳台窗沿爬进屋,谨慎地将窗户锁好,又把两盆花移到了窗台旁。
一到家,曲谕就把传单随手丢在了餐桌上,从冰箱取出了装有血液的保鲜箱,拿出一袋鲜红血袋,用指尖做剪刀划开了包装。
这袋神秘人专门留下的血液光从味道来说就与其他的血液有着巨大差异。
曲谕的脑海里有一个猜想浮出:这应当是转化她的血族的血液。闻起来虽与她的血有些微不同,但整体的感觉没有变。
仅仅一天时间,曲谕不仅吸食过人类的血,连血族的血液也成了她的盘中餐。
“哈,人生的倾覆如此容易。”
作为人,她的□□于四日前已死去。
作为血族,今晚她已尝过多次人类的血,她就不能说自己是一个坚定的素食主义者。
今晚唯一的不当就是将盛以弥的同伴踹成重伤,曲谕对此万分愧疚。但时间倒回,她依然会这样做。
因为那时的她,并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却要被她的同伴就地正法吗?
曲谕躺卧在沙发上,摇了摇装着特殊血液的口袋,将其一饮而尽。
血族的世界没有完整的秩序观,实力和地位决定一切。
感受到受伤的位置传来轻微的痒意,曲谕遗憾道:“我尽量吧。”
从沙发缝隙里掏出手机,曲谕查了一下昨晚的新闻,没有关于袭击的新闻。
首先没有监控,其次这样娴熟的犯罪人如果主动报案,那也太傻了。
“看来这几天要隐身一下了。”
曲谕背手抚摸打好的绷带:“盛以弥,你干得太好了。”
出手异常狠戾,以血族的感知力,她对于盛以弥的接近竟毫无察觉。想到那奇异的香味,曲谕断定,盛以弥绝对是一个对血族极为熟悉的追捕者
“你说忙的工作原来是这样,看起来确有价值。”
看来无论以前到现在,两人的位置都不再适合并肩。
黑夜已过,日光渐甚。
曲谕按开空调开关,将暗羽送的暗红色短衣裤换下,又选了套长袖丝绸睡衣穿上。
她走到窗边,撩起袖子将左手伸出窗外。
没有像传闻中被削弱,左手臂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浮动的金光,手链同样熠熠生辉。
拉好窗帘,曲谕抱臂侧躺在床上,听着渐大渐小的叫卖声从小区外传来,她缓缓进入梦乡。
————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让曲谕惊醒,她猛然起身,一个健步闪到了玄关,透过猫眼安静地观察拜访的人。
又是盛以弥。
盛以弥已换下昨日的干练着装,焦躁地站在门口叩门,不复此前来拜访时的优雅。
突然间,她与门对面的曲谕对上了眼神,凌厉的目光让曲谕不经有些担忧,难道她的同伴出事了吗?
一打开门,盛以弥就立马把着门急匆匆地跨过门槛。她紧紧抓住曲谕的双臂,沉声道:
“你昨晚上在哪?”
后背的割伤被牵动的生疼,曲谕没料到盛以弥会这么直接,以至于没有忍住突然的疼痛,面部轻微抽动了一下。
这一细微举动被盛以弥敏锐地捕捉到,她一脸果然如此地松开曲谕问:“你怎么了?”
“你不是工作很忙吗?还不回苏海去上班。”
曲谕轻抚被盛以弥捏过的位置,故意答非所问。
“那你昨晚上在哪?”
盛以弥冷脸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在家。”
曲谕给了盛以弥一个眼神,示意她关门。
即使在生气的状态下,盛以弥闻言还是腾出手把门带上,跟在曲谕身后进卧室。
看见曲谕一进门就窝到大型软垫上,盛以弥皱紧眉头,她握紧拳头又松开,指了指隔壁的衣帽间:“介意吗?”
曲谕耸了耸肩,抬手表示请便。
简单翻看了衣柜挂的夏衣和顶柜叠好的冬装,盛以弥最后把视线落在了盖在转椅上的暗羽短衣上,她回到卧室问:“你最爱的那套运动服呢?”
“丢了。”
曲谕有些诧异,她仰头看向盛以弥:“我有什么样的衣服,你又是如何得知?”
那套运动服的确有在公众视线中出场过,因为前三年的攀登省赛都是全网直播。
这个问题让盛以弥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长呼了一口气道:“什么时候?”
“昨天。”
“昨天?”
“因为我身体不行了,它不再适合我了。”
曲谕的话听上去又诚恳又遗憾,以至面前的人愣了愣,竟生出了几分愧疚。
但这还不足以消除盛以弥的疑虑。
盛以弥抿了抿唇,思考片刻后重新扬起淡淡的笑,对曲谕道:
“我又这么失礼,真是抱歉。”
曲谕也回之微笑:“我也不够友善。”
前任归来谈何礼貌,猎狗和狼谈何友善。
盛以弥嗯了一声,突然张开双臂说:“可以吗?”
是否要让盛以弥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曲谕沉默不知所措。她充分相信,今天不让盛以弥如愿以偿,未来盛以弥也会找到办法。
她不想蒙骗盛以弥关于自己是血族的事情,因为难以瞒下。
面对熟练的猎人,新的幼崽总是难以察觉和逃脱的。乖巧地露出肚皮,祈求猎人的怜悯,才能换来更长的生机。
“当然。”
获得应允,盛以弥在曲谕的身上小心翼翼地摸索好半天,才将手稳放在曲谕背脊。她环抱住曲谕的双臂格外用力,仿佛要将曲谕整个人都揉进身体一样。
盛以弥的心跳是连绵陡峭的山峰,而曲谕是一潭死水。
就这么静静被盛以弥抱了三分钟,盛以弥用头缓缓蹭了蹭曲谕,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
“谕谕你说,独一无二的绝版带字绣服装,一模一样的未上市手链,身段和感觉都完全相同,连眼睛都那么像,这会是两个人吗?”
这话让盛以弥怀里的曲谕不禁一抖,盛以弥的观察太细致,自己的行动漏洞百出。
因伤口被盛以弥的拥抱严重按压,她好半天才抬起手轻轻回抱了盛以弥:
“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样的叶子,而相似的却不少。”
笑声在耳边格外清晰,曲谕感觉自己的背突然舒展开了。
盛以弥后退两步,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你知道吗?当时我看见你的讣告万分难过。”
“难过什么?”
曲谕问。
“难过我没有好好告别。”
盛以弥低声道。
曲谕沉默片刻说:“你现在可以告别。”
“我那时听你的父亲说你完全没有了心跳,形如枯槁。”
盛以弥的感情夹杂着庆幸与愤怒:“你是如何从阎王手里回来的?”
“大概是因为我行善积德。”
大概我是阎王亲戚。
听曲谕这样说,盛以弥怅然一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片刻后,她从裤袋里拿出一个绿管膏药:“治各种创口的,以备不时之需吧。”
曲谕没有去接,盛以弥将膏药轻放在床铺上:“希望你昨晚真的安全在家。”
言毕盛以弥离开卧室,那声关门声轻到曲谕要认真去听才能知道,她又离开了。
刚刚盛以弥的心跳声还在曲谕脑中回荡,她将掌心抚到心脏处:
“我再也不会心动了,盛以弥。”
————
医院,住院部三楼。
盛以弥拎着个保温桶,等电梯门一开,就直奔向一间病房。
病房窗边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人,面容稍显憔悴,但精神头很好。她正在用一张卫生纸叠千纸鹤,见盛以弥一来,立马撑着坐起来,绽开笑容:
“你来了,盛以弥。”
“你快躺下,别激动。”
盛以弥把保温桶一放,立马伸手去扶程橙:“医生说了,你这要静养。”
接过冒着热气的鸡汤,程橙笑着道:“我这儿没事,命大着呢。”
她边吸溜被煮融的冬瓜,边说:“不过还好你来了。”
盛以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垂到双腿下,十指交叉得紧紧的。
“其实,她也不见得要真杀你。”
话音刚落,就招来了程橙的斥声反对:
“你怎么还为那些怪物说话,我记得你是最讨厌它们的。”
盛以弥叹了口气,松开双手,身体后仰:“是啊,是我不对。”
刚刚激动的程橙被汤给呛住,她挥舞着筷子:“咳咳咳,这才对。”
程橙顺完气,一脸兴奋地招手让盛以弥凑近:“你昨天不是看喜欢的人去了吗?这次有结果吗?”
哀怨地瞄了程橙一眼,盛以弥说:“剧情已经是苦情结尾了。”
“嘿,你是不是姿态摆太高了?你个未上市公司的数据分析师哪那么大脸面。”
程橙吐槽起人来毫不留情,挨了盛以弥几个空气巴掌,她才停下嘴。
“行啦,咱们这种容易被盯上的,看不上也正常。哦对了,那她知道你干这行吗?”
“哪行?说得多不上道一样。”
盛以弥说:“现在应该是知道了。”
程橙一脸同情地拍了拍床边以示安慰,两人就这么聊到了整桶鸡汤被吃完。
这时,屋外的树枝摇曳,打在窗上发出声响,淅淅沥沥的雨落在玻璃上滑下。
盛以弥看了眼窗外,把东西收好站起:“好好养着吧,本市协会分会很快会来,我先回酒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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