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像一台生锈的绞肉机，将城市废墟的金属残骸碾成铁屑。钢叉的腿甲发出细密的叮当声——那是数以万计的金属碎片在撞击她的装甲缝隙，像无数微型钻头企图撬开她的腿甲。钢叉没心情开启异能屏障，离开了基地，她现在得节省能量，沙尘暴来临，她随意在废墟中找了间结构勉强能遮挡风沙的建筑躲了进去。
“我讨厌震荡波！他就是个骗子！”钢叉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这是她机生第一次遭到隐瞒、欺骗和背叛。隐瞒欺骗数据链接的真实目的，他甚至还想要删除她的人格记忆！“震荡波是个废墟！是个砖头！灰尘！铁屑！噬铁虫！废液！”
词汇枯竭，清洁液在光学镜上打转，蓄满了的液体终于撑不住从面甲上滑落，墙外的风沙还没有停下。
……
她躺在实验台上恢复意识，震荡波在旁边背对着她，头雕上仰对着显示屏，他又在处理那些仿佛无穷无尽怎么也算不完的数据。
钢叉的伺服器在视线中晃动、抓握，她又迅速抬起两只伺服器摸自己的头雕，她的腿曲起，同时腰身发力，撑着实验台坐起来。记忆还在，意识清醒，机体活动没有受限，身上的零件一个也没少。
机翼放松地垂在背后，钢叉对着旁边的震荡波说：“我刚刚做了个超级大噩梦，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梦游了吗？怎么在实验室？”
震荡波没有回答问题，他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实验台上坐着的机子，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上线了。”
之前发生的一切真的是梦吗？伺服器抚上胸甲最靠近火种舱的位置，钢叉隐隐察觉到火种发生了一些变化。
上线后很快接受自己被迫接受火种融合并形成火种链接的逻辑怪科学家，在感性和火种对理性的双重阻挠下犹豫不定，直到钢叉上线也始终没有对她下手。独眼大灯泡明灭几下，似乎是在思考，震荡波说：“鉴于我的生命体征完好，你的危险性评估降低。按照逻辑，我选择留下你的现有人格。”
火种感受到另一端的迷茫疑惑，震荡波继续说：“既然你已上线，你可以开始你的工作了。本周期你需要维护404房间的设备、检查基地外围设施和内部线路老化情况。基地外面正在进行沙尘暴，部分设施可能会出现问题，我希望你在检查的时候更细致一些。”
不是哥们？不让人歇歇吗？
……
钢叉一气之下从基地跑远了。现在她在一片废墟之中躲避风沙，靠着墙坐下来休息，并且抑制不住委屈偷偷落泪。
钢叉能感觉到身上靠着的墙、身下坐着的地面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这种震动她再熟悉不过了，这通常表明周围有噬铁虫群。许多小小的腿密密麻麻的敲击在建筑的金属板上。有一两只噬铁虫滚落到钢叉面前的地面，大大的眼睛看向她，然后带着好奇眨巴、眨巴两下。
相对于它们的小体型来说过于巨大的嘴张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锯齿状金属牙齿。它们带着满嘴的绞肉机一般的尖牙利齿，瞄准赛博坦人身上最脆弱、管线多、又有油水的部分，扑了上来。紧接着虫群大部队到来，许多噬铁虫朝着钢叉飞来。它们扑上来，一只只虫子紧挨着铺成密不透风的布似的层层叠叠把钢叉包住。
所有的噬铁虫飞到离钢叉近的地方就再也前进不得，在钢叉的周围形成了真空买了。离钢叉最近的噬铁虫，它们的能量连带着体内的火种被抽走，它们的尸体还没跌落到地上就迅速被同伴吃掉，剩下金属碰撞产生的细小铁屑飞扬并弥漫在真空区域的四周。
“正好能量水平下降了，就靠你们来让我补充下一循环的能量了。”不同只噬铁虫的能量和火种混在一起，聚集在钢叉的手掌上方。她芯想道，噬铁虫比震荡波好多了，能一直陪着我，给我能量，对我还特别热情！
但是，它们真的好难吃！和震荡波给的能量块根本没得比！
钢叉迅速的把那一团聚合物吃掉，没有再多抽取噬铁虫的能量。她变成飞机迅速飞到空中甩开那些噬铁虫。
想吃震荡波产的……哦不，是震荡波给她的、又大又蓝、方方正正的能量块。钢叉再一次在芯里告诉自己，震荡波不会产香香甜甜的能量块！
飞上高空，钢叉的视野极其开阔。下方噬铁虫群移动留下地表的深色沟壑；远方的锈海、平坦的地面延伸到视野的极限勾勒出地平线；巨狰狞古战场上有着大片大片的残骸，有时她就是从那捡的震荡波需要的骸骨。再转个方向，基地旁边一个紫色的小点在金属的银色中移动。
那是……震荡波？他从基地里出来干什么？
……
基地的一个房间灯泡不亮了，铁皮被腐蚀摇摇欲坠，墙壁隐隐漏水。没了钢叉帮忙在基地外面飞来飞去的检查，震荡波不得不自己出来查看。他此刻正忙着操纵无人机飞到基地上方，检查有没有管线暴露、墙壁有没有破损。没有发现一架飞机悄悄地飞到了他身后，躲在了墙角后边。
没有我，连修个墙都那么艰难。我就说没我不行。在墙角后边，钢叉探出头看着震荡波动作，又在他即将转身视线触及她之前缩到墙后。
可惜，我是不会回来的！
趁着震荡波背对着看不见她，钢叉偷偷闪进基地。来都来了，不拿点能量块怎么行！
震荡波房间旁边的门开着，钢叉一路很顺利的来到能量储存室的门口。能量储存室的门紧闭着，门前放着几个能量块，正好是钢叉一循环需要的量。能量块被异能托着漂浮在空中，露出了下边放着的一个数据板。钢叉好奇地拿起数据板，上边写着：
这是你一循环所需的能量块。我们的能量储存有限，节约能量，符合逻辑。
注：请不要进入能量储存室。
紧挨着的，还有一句子被加大加粗。
请不要拿走这个数据板，我还需要它。
“我是那种人嘛！”钢叉看完留言，生气地把数据板用力往地上摔。
数据板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向下俯冲，就在它快要到达地面时，它突然停顿一下，接着才缓缓落在地上。
……
震荡波回到基地，而钢叉还没有离开。
脑模块里的程序禁锢着钢叉，她提不起离开基地的想法，也不能行动。她索性就地坐在能量储存室的门口，抱着能量块愉快地啃食，蓝色的能量液不少沾上面甲给她吃成了个大花脸。不过钢叉并不在意，有异能很快就能弄干净。
“火种链接向我指示了你的位置。既然你已经回到基地，放松时间结束，钢叉，开始你的工作。”
回到基地的震荡波率先赶到钢叉的位置，并向她下达指令。
火种在链接的影响下喜悦地跳动，钢叉唾弃火种和链接带来的情感，她努力地将脑模块和芯声分开。
钢叉难受地皱起眉头，对上震荡波因没有面部而无法看清含义的目光，说:“我讨厌你。”
震荡波一只稳定器弯下跪在地上，托着钢叉的手将吃了一半的能量块更靠近她的面甲，示意她继续。
“你的话语对你的行为没有任何作用。继续补充能量，然后工作。”
钢叉很生气，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自己的怨气。嘴里的能量碎屑不知不觉已经咽下去了，她忽然觉着嘴里应该再来点什么，不是能量块，她的牙有点痒。
她把怀里的半截能量块像抛球一样抛到空中，她趁震荡波还没反应，迅速抱住他的头雕，红色的光学镜紧紧抵着她的胸甲，头雕旁小树林样竖着的脆弱天线近在眼前。她一口咬上去，半截天线就这么落在她的口中。
钢叉好心情地松开了震荡波的头雕，空中的半截能量块又飘到她怀里。钢叉细细地咀嚼咬下来的半根天线，她想要细细地品味这滋味，并不急着继续吃她的能量块。
而震荡波，他始料未及被钢叉咬下天线。他给钢叉的资料让她咬的很是地方，她咬的是音频接收器的天线。为了尽可能多地接受外界的信息，接收器天线上必须要有尽可能多地传感器，它很敏感。而作为一个科学家，震荡波的天线只会更加敏感。这意味着天线一旦受伤会非常、非常痛，更别提直接被咬下来了，而钢叉绝对知道这个。
剩下半截天线断口迸发出几丝电火花。大量的痛觉信号冲击脑模块，震荡波一时被痛觉信号掩盖住其他感官，几乎要直接下线。他短暂地失去了对自己机体的控制，在痛觉之下失去力气。头部失去钢叉怀抱的支撑，震荡波直接无力地跪在地上。他的排气扇呼呼地转，但他的机体温度一点也不高，是脑模块错误地发出信号开启排风扇，痛觉信号简直搅乱了他的思维。冷凝液细细密密的出现在外装甲表面，像是蒙上一层雾，背部的小翅膀在痛觉信号的冲击和思维的混乱下无意识痉挛颤抖。
良久，震荡波才找到了自己的发生器，“……你的行为……没有意义。”
“让你难受就行了。”钢叉已经吃完了怀里的能量块，她闲的双手将震荡波的头雕捧到自己眼前，她试图从硕大的红色光学镜里看出点什么情绪。
“我并没有感到难受的情绪，只是痛觉。你的想法不符合逻辑。”
钢叉咧嘴一笑，她觉得震荡波只是在嘴硬——如果他有嘴的话。“可是你的火种告诉我你很难受诶？”
震荡波拨开钢叉的手，自己使劲站了起来，说：“如果你再做出这种行为，危险性评估升高，人格删除将是你的结局。”
“我要去工作了。现在给我删除人格会耽误你的实验进度吧？你的实验应该比天线重要吧？”
机翼扬起，好心情的钢叉跟着站起来，她是真的准备要去工作，她要走开了。只不过走的时候，钢叉的嘴里嚼着另外两根天线。
能量储存室的门口，刚站起来的震荡波又无力地跪在地上。
[合十]有没有评论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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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远离不得（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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