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集装箱铁皮上敲击出密集的鼓点，姜晚晴将鎏金螭纹镇纸裹进防水布的动作停了下来。
林曼妮的手机屏幕亮着刺眼的白光，罗马金币的缺口形状正好与被锈迹晕染开的集装箱编号完美重合。
“海关缉私科上个月刚端掉新港的洗钱窝点。”林曼妮用美甲划过屏幕上的卫星地图，香奈儿邂逅香水混合着从集装箱缝隙溢出的咸腥味，“这尊镇纸……可能比咱们想的更棘手。”
姜晚晴的指甲陷入掌心的旧伤，父亲透析机的嗡嗡声又在耳膜深处响起。
她摸到镇纸裂缝里的微型芯片，凉意顺着脊椎蔓延，“去文物鉴定中心——现在。”
海城文物鉴定中心的穹顶悬挂着由三千枚铜钱组成的吊灯，每枚钱币都嵌着激光防伪码。
姜晚晴坐在明代官帽椅上，看着鉴定师用纳米探针轻轻触碰镇纸的鎏金螭纹。
檀香熏得人头晕，她数着博古架上陈列的青铜器的阴影，第三排第七个缺口极像催债合同上的红色公章。
“放射性碳素检测需要四十分钟。”戴金丝眼镜的鉴定师推来保密协议，袖口露出半截青虬纹身——那是东南亚拍卖行“黑水阁”的标记。
林曼妮突然按住姜晚晴签字的手，玫瑰金腕表折射出监控探头的红光，“等陈老来再做二次鉴定。”她的指甲在协议边角划出暗痕，去年直播基地暴雷时她们用过同样的摩斯密码：有诈。
电梯间传来龙涎香的味道。
穿暗纹唐装的男人拄着犀角杖走来，三枚翡翠扳指敲在玻璃展柜上，“在下周慕白，听说有件永宣年间的宝贝？”他的目光扫过镇纸时瞳孔突然缩小，就像赌徒看见轮盘停在了自己押注的号码上。
姜晚晴嗅到了危险。
这个男人西裤的褶皱里藏着马尼拉草梗——上周金融峰会上，那个操纵虚拟币割韭菜的华尔街豺狼身上也有同样的气息。
“两千万，现在转账。”周慕白把支票拍在明代剔红案几上，鳄鱼皮钱包露出半截黑色卡片，那是瑞士银行VVIP客户的标识，“不过我得确认夹层机关。”他抽出发丝细的铂金探针，针尖蓝光闪烁，如同毒蛇的信子。
鉴定室的恒温系统突然失灵。
姜晚晴后背冒出冷汗，看着男人用探针挑开镇纸底部的包浆。
父亲插着呼吸机的画面与催债人砸碎药瓶的声音在脑中重叠，她按住男人的手腕，“等正式报告……”
“赝品。”周慕白突然冷笑，铂金针尖沾着几粒纳米级金属碎屑，“明代工匠用郑和下西洋带回的陨铁制器，这些碎屑的晶体结构太规整了。”他甩出光谱检测仪，屏幕上的分子链图像像绞索一样套住了姜晚晴的咽喉。
围观人群开始骚动。
穿香云纱旗袍的贵妇举起手机，镜头反光刺得姜晚晴睁不开眼。
她听见硬币落地的清脆声响——是林曼妮悄悄踢过来的1999年澳门回归纪念币，边缘镌刻的紫荆花纹似乎在警示着什么。
“去年苏富比流拍过同款镇纸。”周慕白把检测报告摔在案几上，鎏金螭纹在震荡中裂开细缝，“各位看看夹层里是什么？”他用镊子夹起的不是预想中的海图芯片，而是半张泛黄的永乐钱庄银票。
人群爆发出嘘声。
保安制服上的铜纽扣泛着冷光，姜晚晴在混乱中摸到林曼妮塞来的纸条，凹凸的盲文写着“十三号仓”。
她突然意识到，那张“银票”的桑皮纸纹理，与海关查获的文物走私清单上的水印完全一致。
暴雨砸在防弹玻璃上，将周慕白扭曲的影子拉长成墓碑的形状。
当第一个“女骗子”的骂声响起时，姜晚晴看见林曼妮的珍珠耳钉闪过幽蓝光点——那是微型摄像头的信号灯。
林曼妮的珍珠耳钉在嘈杂声中划出一道冷弧。
她踩着十厘米的红色鞋底高跟鞋跨步上前，香奈儿链条包“咔嗒”一声甩在鉴定台上，震得青铜貔貅镇纸都晃了晃。
“周先生这么急着下结论？”她抽出手机调出二维码，穹顶上的铜钱吊灯突然转暗，全息影像里浮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陈老正在用纳米断层扫描仪做远程鉴定，您这套二十年前的激光光谱仪……”她的指尖划过周慕白的光谱检测仪，玫瑰金指甲油在蓝光里淬出毒藤般的幽绿，“怕是连景德镇的高仿品都分不清吧？”
姜晚晴感觉掌心的澳门纪念币在发烫。
紫荆花图案的凸起硌着旧伤，她突然想起上周在顾明渊旧书店翻到的《永乐年典》——真正的永宣年间桑皮纸，遇热会浮现六棱雪花纹。
恒温系统恢复运作的嗡嗡声中，鉴定师的金丝眼镜闪过数据流。
他袖口的青虬纹身在白大褂下若隐若现，纳米探针突然转向对准周慕白的铂金针尖：“周先生，您带来的检测仪为什么会有伽马射线残留？”
人群像被惊动的沙丁鱼群骤然退开。
穿香云纱的贵妇手机摔在地上，直播画面里闪过“黑水阁拍卖行”的水印。
姜晚晴扯过那张泛黄银票按在鉴定台射灯下，桑皮纸在高温下析出的不是六棱雪花，而是密密麻麻的集装箱编号。
“去年新港走私案！”人群里爆出惊呼。
林曼妮的直播账号正在疯狂涨粉，镜头精准捕捉到周慕白西装内衬的暗纹——那藤蔓缠绕的“宋”字家徽，与金融峰会主席台绒布上的刺绣如出一辙。
鉴定室的防弹玻璃突然映出红光。
三千枚铜钱吊灯开始同步旋转，全息投影在空中拼出明朝内阁的玉玺印章。
“经碳十四交叉验证，”陈老的声音带着电子杂波，“鎏金螭纹镇纸确为永乐年间宫廷造办处真品，夹层银票……”他顿了顿，投影切换成海关缉私科的红头文件，“是三个月前失窃的证物。”
周慕白的翡翠扳指磕在剔红案几上，裂纹顺着永乐年间的漆层蔓延。
他倒退时撞翻了元青花梅瓶，瓷片飞溅中鳄鱼皮钱包滑落，那张瑞士银行黑卡背面赫然印着宋雅妍的英文花体签名。
“道歉。”姜晚晴横跨半步挡住去路，父亲透析机的警报声在记忆里尖锐作响。
她扯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锁骨下方狰狞的烫伤疤痕暴露在镜头下——那是催债人按灭的烟头，此刻却像勋章映着铜钱吊灯的光。
保安的橡胶警棍在地面擦出火星。
周慕白突然暴起，犀角杖砸向博古架上的青铜爵，却在半空被林曼妮的链条包缠住。
香奈儿菱格纹里掉出微型定位器，正滚到贵妇直播的手机镜头前。
“十三号仓见。”周慕白用马尼拉土语嘶吼，嘴角溅出的唾沫星子带着龙涎香的腥甜。
他甩开保安冲向消防通道时，唐装下摆扫翻了钧窑天青釉盏，雨打瓷器的清响中，姜晚晴听见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当晚十点十七分，海城中央商务区（CBD）的霓虹在暴雨里晕成血色光圈。
姜晚晴摩挲着镇纸裂缝里的芯片，视频电话那头的买家将雪茄灰弹在波斯地毯上：“明早十点，带东西到金融大厦顶层观复斋。”
林曼妮正在剪辑室回放慢镜头，突然暂停在周慕白甩出检测仪的瞬间：“他西装第三粒扣子反光不对。”放大四十倍的画面里，纽扣内侧的微型接收器闪着和宋雅妍胸针同频率的蓝光。
姜晚晴把澳门纪念币按在镇纸的螭纹凹槽里，紫荆花图案严丝合缝。
当海关缉私船的汽笛声从港口传来时，她望着金融大厦玻璃幕墙上的暴雨，那里倒映着顾明渊旧书店的雕花窗棂——以及窗后一闪而逝的犀角杖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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