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生气，坐在对面一直等我开口的夏油杰，皱着眉毛一脸凝重，养父母坐在一边，来回看着我和夏油杰的脸色，以旁观者的身份，不参与不评价，态度十分明确——完全尊重我和夏油杰的意见，准确的说，是我的意见。
因为在此之前，夏油杰很听我的话，无论我做出什么决定，弟弟总是第一个举手支持，久而久之，养父母也习惯于凡事听从我的建议。
很显然，来这里当说客的中年男人，没有预料到这种局面，他原本以为夏油杰就读什么学校，父母点头就可以，只要说服家长，这件事就算谈妥了。
谁能想到呢，这个家的隐形话事人，居然是夏油杰的姐姐，一个未成年少女。难怪刚刚他自说自话了那么久，这一对看起来十分好脾气的父母，却始终未表态。
中年男人外表粗狂，办事反而周到耐心，他不厌其烦的给详细介绍了什么是咒术师，以及这个职业的相关制度体系。
在中年男人再一次结束陈词，夏油杰也不再沉默，身体前倾，用看起来属于成年男人的双手握住了我的，声音依旧忐忑，
“姐姐，你答应过的。”
“我答应过什么？让你独自一人去往一个，我们完全不了解的社会团体？”我尖锐的反驳，虽然今天所见所闻打破了以往的认知，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还存在着咒灵这种不科学的鬼怪。
尽管夏油杰没有解释，我也自动联想到当初弟弟对我撒谎的原因，罪魁祸首肯定是叫咒灵的怪物。
“可是，姐姐答应过，等我上高中，就由我来保护你。”夏油杰顶着我愤怒的视线，坚强的说完了想对我说的话。
这是第一次，弟弟明确表达了与我相反的意见，尽管没有反驳我，但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他想去那个不知所谓的高专，他想变强，最重要的是，他想和我一起去东京。
正是因为听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我才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给养父母的回乡计划投了赞成票，离开米花町、离开东京，如果大家都还在那个城市，我的弟弟，是不是就会多一种选择。
“三年后，你也可以来东京，考入东大，和姐姐一个学校，不好吗？高专，那甚至不是一所本科大学，如果将来你不喜欢咒术师这个职业了，你连选择多一种生活方式的机会都没有。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你把未来赌在一个我根本不了解的地方。”
“... ...”夏油杰眼角泛红，他起身坐到我身边，搂住我的肩膀，这个时候我清楚的意识到，我的弟弟已经长大了，他的肩膀比一般成年男人的都要宽厚，他的身高也远超其他男人，绝对为拉高这个国家的平均身高起到决定性作用。
可是，无论他的外形体态多么强壮，他依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人，他没有成年。
“姐姐，我想变强，成为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护你，保护爸爸妈妈的强者。”
我沉默了，就在刚刚，我看到了夏油杰——我的弟弟，提到变强、保护时，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那是他真心实意想要达成的目标，我怎么可以阻止这样心怀梦想的小杰。
可是，我真的要答应他吗？“答应个头啊！”我崩溃的扑向我的弟弟，原以为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将弟弟圈在怀里护着，事实上却是他展开双臂，将我包裹进他已经变得宽阔厚实的胸膛。
——最后，是中年男人再三保证，我可以定期或不定期前往高专看望弟弟；夏油杰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放弃文化课，高专毕业后会继续考大学，绝对不会沦落到除了当咒术师别无选择的地步，才让我崩盘的情绪恢复了一些。
事后，冷静下来，我理解夏油杰的选择，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诡异之物，如果不能有效处理，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灾难，但是，理解归理解，我终究不能释怀，和疼爱的弟弟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认清现实和接受现实是两回事，我点头同意了弟弟的选择，却无法真心实意的表达正面情绪，于是我选择迅速离开客厅回到卧室。
不知道哭了多久，截止到现在，这是我最失控的一次，为了分散注意力，我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收拾行李。
夏油杰恰好在我一边控制不住的流泪一边收拾衣物的时候，推门来到我的房间，房间门闭合反锁的声音没能让我侧目。
“姐姐，我们谈谈！”夏油杰快步走到我身边，劈手夺过我正在叠放的衬衣。
“谈什么，我答应了。”
“姐姐，你告诉我，你这是在干什么，离家出走吗？”
我愣住，扭头看向紧挨着我，眉头紧蹙的弟弟，是呢，真的长大了，现在看向弟弟的眼睛，都要仰起头了。
“不是，我没有想要离家出走，只是有些无所适从。”是呢，未来还没有发生，我不能因为夏油杰选择了一条看起来十分艰难的道路，就极度悲观。
“小杰，来和我说一说吧，那些我看不到的咒灵，这些年独自承受着，身为姐姐却毫无察觉，辛苦你了。”
我注视着夏油杰的眼睛，“我们都在东京，可是我在东大，你在高专，我再努力变得优秀，对你来说也不过是普通人，我无法看到你眼中的世界，同样也无法真正了解你的世界，小杰，我很担心，不，是很害怕。”
“姐姐，小时候，你带我了解这个世界，保护我。现在，换成我带你走进我的世界，我来保护你。这是我们一开始就约定好的。”
“... ...好。”当时的我，被泪点淹没，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许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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