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泥进到书房来,却看到往日里都是在埋头苦读的陆子规正在把玩一件玉佩。
“少爷今日好心情呀,竟然没有埋头苦读!”沉泥在陆子规面前要放松许多,打趣陆子规。
陆子规的表情却透露着肉痛:“哪里是好心情了。你来看看,这块玉佩。”
沉泥走近拿过玉佩在手中,触手温润,在日头下看去,那玉里头的玉花更是漂亮极了:“这真是一块好玉呢!”沉泥忍不住出声赞叹。
陆子规说:“你说既然是块好玉,那在当铺也应当是能够当些银钱的吧!”
沉泥有些诧异:“千金易得好玉难求,这块玉这么难得,你怎么能把它当了呢?若是日后想再寻一块这样的玉佩可是难了。”
陆子规叹口气:“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这块玉佩还是表哥初入朝堂的那年送我的礼物,也是之前他一直珍藏的。可是如今父亲又要去北征了。北境那地方苦寒,且胡人既是凶悍。而这北征必不是神兵速决的事情,恐怕我要有几年见不得父亲了。如今父亲临行,我想送他一件礼物。银钱不够,可不得出此下策了。”
沉泥知道,平日里虽然这对父子看起来不甚亲厚,但其实在彼此的心中对方的位置都十分重,对于陆子规想要送父亲礼物她并不意外,却对那需要陆子规典当心爱之物来凑钱的礼物有了好奇:“什么东西要这么贵?你不是存了不少银子了?竟然还不够?”
陆子规皱皱眉:“父亲从南疆回来之前,府里就开始为那些跟着父亲阵亡的将士们亲眷抚慰做准备了,我也带头削减了自己的开支,每月只领20两。”
“可是少爷日日留在府上苦读,并无用钱的地方啊,还有之前的呢?”
“还说呢,我自己手上有四百来两,可是城东珍宝阁打一件金银软甲需要千两呀!”
沉泥听得是金银软甲便了然了:这东西所耗费材料本就特殊,再加上制成以后人贴身穿上可以刀枪不入,最是有护身保命的奇效,自然是要千两一求了。
“果然是好东西,那确实值这么些银两。”
陆子规心痛地对沉泥摆摆手:“快拿着玉佩去典当铺!快走快走,这东西少说也要五百两才行,你可莫要让人哄骗了去。我先前已经给珍宝阁掌柜的交了定金,如今软甲要做成了,剩下的钱可得给人家。便是舍不得也要舍得了!”
沉泥拿着玉佩走了。
快到一个时辰,沉泥才回来,手上却空空。陆子规见到沉泥立时有些期待地睁大了眼睛。
“喏,是银票。我磨了掌柜的好久,才加了80两银子。总共是580两。”沉泥从袖口处摸出一张银票递给陆子规。
陆子规接过了银票,脸上却没有十分的欢喜:“我已交了定金350两,加上典当玉佩的这580两,还差着70两啊。”
陆子规把目光在书房内四处扫视着,似乎在看着这房内还有什么物件是值得典当的。
沉泥看着陆子规这幅样子,也随着在房内看了一圈:陆家人本就节俭,并没有什么奢侈的物件,这书房内的物件都是陆子规的心爱之物了。沉泥想了想,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尾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荷包来,荷包里鼓鼓囊囊,沉泥掂了掂,又回到书房。
“这个给你!”
陆子规有些意外。接过荷包的时候还挺重,打开一看,更是惊讶:“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沉泥解释说:“陆府宽待仆婢,每月的月例是2两银子,在府上吃住都无需花银子,我的月例自然就省下来了。”
陆子规忍不住说:“可是女儿家总是要买些胭脂水粉、发簪首饰的,”说到这儿戛然而止,陆子规突然意识到,沉泥确实一直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且从来不用首饰。
“这是你辛苦攒下的,日后兴许会有用处。”陆子规将那荷包推向沉泥:“你这么些年就存了这么些,怎么能都给我?”
沉泥有些好笑:“这是借给少爷的。少爷不会不还我吧?!”
陆子规有些犹豫。沉泥又说:“等少爷还我的时候,多还我一个月月例就好。横竖仆婢的这银子放着也是放着,借给少爷还能多上些利钱,岂不是更好?”
陆子规听了这才点头:“好,那就依你所说。这钱算你借给我的。”
达成共识以后,两人一同将荷包里的银子倒出来,一番清点,竟然有71两,正正好。
陆子规眼里有笑意:“走,随我一起去珍宝阁,这剩下的1两买果脯给你吃。”
两个少年人欢欢喜喜去了,出门的时候恰巧陆清泽需要去趟军营,看着两个少年坐着马车高高兴兴走了,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的是这两个孩子这样要好,担忧的是如今陆家前途晦暗不明,陆子规却还能玩乐。到底也是心忒大了些。
转念想到先夫人最喜爱陆子规天真的性子,曾经对自己说过希望儿子以后长大了也是天真少年郎,不要成日板着脸的才好,陆清泽心上又是一痛,按下思绪,骑马走了。
没想到,到了夜间,陆清泽回府之后,还没进到主屋,就听得黄伯在哼小曲儿。
“有什么喜事儿?难得见你这么高兴。”方才在军营中办事不顺,皇上不下旨,那孙家人把持着军队竟然一点儿不肯再拨人给自己。才从南疆战场上回来的三万多将士倒是忠心,说横竖留在都城他们也会被孙家人排挤,不如跟着陆将军北征的好。可是三万多北征,到底是太少了些。陆清泽心内对这一趟北征之行有着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不愿表现出来,再引得大家为他担忧。
“当然是老爷的喜事。”黄伯笑呵呵地说。
“我能有什么喜事?”陆清泽走进房门就看到桌上正摆着一个托盘,上头是一件金银两色相间的东西。虽还不知道是什么,但只消一眼,陆清泽便知道这东西奢侈。
“这是何物?”心里不悦,陆清泽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黄伯却好像根本没听出来一样还是喜悦地说:“珍宝阁的金银软甲。老爷自然是听说过的。”
陆清泽皱皱眉:孙家嫡系的儿郎在军中常炫耀自己穿的是珍宝阁的金银软甲,此物昂贵,他自然知道:“此物千两一件,这是从何而来?”
黄伯笑得更灿烂:“这是少爷的一番孝心。”
陆清泽黑着脸:“他如何能有千两银子?可是在外头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越想越着急,便想去西院寻陆子规问个究竟。被黄伯一把拉住。
“少爷孝心,你这样会寒了少爷的心!”
陆清泽被黄伯拉坐下来,听了黄伯的话,灭了此时就要去找陆子规问罪的心思,可是却对黄伯说:“他有孝心,可是若在外头行差踏错,干了不该干的事,有孝心又有什么用?”
黄伯倒杯茶水给陆清泽:“老爷的脾气在少爷身上总是格外急躁些。沉泥丫头将这物件下午送来的时候,老仆也是吃了一惊。问她却不愿意说,老仆只说若是不知来处,老爷断然不会收下的。沉泥丫头才说了实话,两个孩子这几年攒下的月例银子,还有,少爷当了一块玉佩。这才凑够的。”
“什么玉佩能这样值钱?”陆清泽不以为意:“月例银子不过区区几百两,他们两人若能凑够一半已是足够了,什么玉佩能有六七百两的典当?”
“老爷可记得,鲁王殿下当初初入朝堂的时候,曾将先帝赏他的一块上好玉佩转赠给了少爷?”
陆清泽想起了这事:“可是那玉佩是子规心爱之物啊!”
“所以这金银软甲是少爷的孝心。老爷可莫要辜负。”
黄伯将托盘推向陆清泽,陆清泽此时才细细看去:果然是珍宝阁出品,制作精良,抖开来看,竟是轻薄贴身,不同于陆清泽往日的盔甲。
“还望老爷穿着这件软甲,平安归来啊!”黄伯说着。
陆清泽任由黄伯给他套上这件软甲,竟还十分合身,想到这是儿子赠给自己的,陆清泽的面上终于有了笑容,可是想到这软甲是儿子当了心爱的玉佩才换来的,又有些心疼忍不住说:“可那玉佩也确是子规的心爱之物。如今陆府没有余钱赎回,你便向沉泥问出是典当在哪家,去向掌柜的打声招呼,待得北征战事完毕,陆府定然赎回。”
黄伯笑着答应:“自然是了。北征战事完了,咱们陆府为着抚恤阵亡将士账本上的困难也就过去了。再有陛下的赏赐,定要首先将那玉佩赎回。不过老爷,这软甲贴身轻薄,倒是比盔甲舒服得多。老爷到了北境,便是安寝也不要脱下,随时穿着,也是一个安全的保障。少爷真是有心!”
陆清泽一一答应了:“我离府以后,万事就由你操劳了。你也是要多注意呀,上了年纪,万不可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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