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满面喜色的拉着黄伯走向山里去。
这书院为了让求学的学子都能够潜心学习,特意设立在山中。风景自然是美的。虽说此时还是冬日里头,树木凋敝,可是观看那些树木虬髯的姿态也是一种美感。
在后山里,还特意修建了几个凉亭,在夏日里头的夜晚睡不着觉的时候学子们既可以在此处纳凉,也可以在此处读书。
青山带着黄伯到了其中一个凉亭,带着黄伯坐下来:“黄伯,这书院真是极好。和我同住一屋的兄长说夏日里在这儿读书是最好的了。”
黄伯只说:“你喜欢便可,在这里好生读书。黄伯今日来其实是有些事想要问问你。”
青山收起笑容:“黄伯您对我有大恩,您尽管问,青山知无不言。”
“也没什么,只是当初你说你在老爷病中伺候的时候,老爷的病症是何来着?当时心里难受,竟然忘记了。这几日我做梦总是梦见老爷,所以才想着来问问你。”黄伯面上带着一丝苍凉。
“当初陆将军的病症像是风寒,府里的人都以为是痨症,所以不敢近前伺候。于是管家才指派我去伺候的。只是那病并非痨症,是不传染的。只是却不咳嗽,只是一味地发热、身子疲软。陆将军那样的人物,也在病中无力站起,到了后头,甚至于就连坐在床榻上也不行了,只能躺着。甚是虚弱。请了郎中来,却是说内里已经亏空了,五脏六腑已然衰败,纵使观音在世也无力回天了。”青山边说边垂下头,想起当初陆将军临终前的样子他的心中也极不好受,却在心里始终深深感激着陆将军:若不是陆将军,自己还是一个吃不饱饭穿不暖只能做杂役补贴家用的吕儿。
黄伯听了,眼神晦暗下来。许久许久地说不出话,正是在这期间,依稀听到了有钟声传来,身边坐着的青山便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黄伯见了便说:“我想在这里一个人坐着静静,你且去学堂听课。”
青山马上站起身:“黄伯,这趟讲得是《大学》。夫子极为严厉,昨日我的书没背好还遭了罚,夫子说今日定要抽查我。我不敢不去,你且在这里等我,下了学堂我再来找你。”
黄伯点点头,青山便跑着走了。
后山只剩下了黄伯一个人。
没有了外人,黄伯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他深深叹口气,用双手捂住脸。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才从怀中拿出那张纸来字字看去。
陆太妃如今的病症和当初老爷的病症一模一样,且皆是无缘无故突然患上这病。恐怕,这背后的人就是皇上、太后。
只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陆家人?老爷做错了什么?黄伯恨恨地想。老爷本无意仕途,在外游历遇到了夫人的时候便打算和夫人做一对神仙眷侣,可是先帝为了制衡孙家势力,想起来已经没落的陆家,就要老爷入兵营。老爷不愿意,那先帝转头就一道圣旨将当时的小姐接进了宫。
可是接进宫本就是为了威胁老爷,小姐在宫里过得日子还不如仆婢。自己跟着老爷进宫看望小姐的时候,不仅小姐脸色难看,人也消瘦,就连自己的未婚妻琴娘也是如此。主仆二人站在那宫墙里头孤立无援,那红色的宫墙就像是张开大口的怪兽,吞噬者主仆二人的生命与活力。
老爷不愿,无法,只得舍了夫人,自请入军营。可是那先帝却拿乔,声称不愿强人所难。
老爷只得求着入军营。幸好夫人体贴,跟着老爷定居在了都城,也让老爷的生命多了些喜色。
在那之后,出生入死,征战沙场又岂是说着玩儿的?老爷受过多少伤,身子有多少的旧疾,自己跟在身边最是清楚。甚至于夫人的早早离世,老爷都没能赶上见最后一面。
可是啊,老爷,你这一生被这皇权斗争胁迫着不得不成了北齐的神将,可是最后忌惮你最深的却还是北齐皇上!
先帝忌惮孙家,不愿孙家独大掌握兵权,要扶持老爷这样没落世家子弟来为自己效力,可是当今的皇上却身上流着孙家人的血,所以,老爷你又成了当今皇上忌惮的眼中钉,孙家人又是当今皇上重用的目标。
如今你去了,可是皇上和太后又对陆太妃下手了,不对不是陆太妃。黄伯猛然站起身:他们的目标是鲁王!
想到这儿,黄伯颓然坐下来:这可如何是好,既然陆太妃的病症和当初的老爷相像,只怕陆太妃也是凶多吉少。老爷离世的时候少爷不曾伺候床前已经是终身遗憾,可是这鲁王?难啊!
黄伯想着自己打小就伺候的老爷,又想到了琴娘、小姐,脑海中一片混乱······
正是头痛欲裂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声音惊动了黄伯:原来,这后山林木茂盛,活物甚多。而黄伯坐在此处许久没有动静,让活物以为后山无人,便大胆起来。
而黄伯见到的便正是一只大尾巴松鼠打算穿过凉亭。
黄伯猛然收回神便立即坐正,这动作细微却也是惊动了大尾巴松鼠,那松鼠也怔在当场。一双黑豆般的圆眼看向黄伯。
黄伯细细看去,便发现大尾巴松鼠的目标是凉亭外的一颗松树,便站起身打算离开凉亭。由着松鼠借道。
可谁知道,黄伯一站起身,那松鼠立刻发抖起来。想来是以为这人要对自己不利。
黄伯有些失笑,却见那大尾巴松鼠推出了一个灰色的东西,自己反而并不行动,只是停在原地,一双眼依然是看向黄伯。
黄伯细细看去,才发现被大尾巴松鼠推出去的是一只小松鼠,只不过仅有人的巴掌大。
原来这是一只带着幼崽借道的大尾巴松鼠,想来也正是因为带着幼崽行动不便。只是发现黄伯以后,这松鼠竟然想到了先拱幼崽离去,自己留下甘愿被人类擒获。
黄伯心内一震,自是慢慢地退出了凉亭。远远看去,那大尾巴松鼠见人类退出去,便赶忙上前继续护住小松鼠,敏捷地攀上树,只消几个纵身便不见了。
黄伯重又回到凉亭内,坐下来,心上的烦闷似乎有了答案:动物尚且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先保全后代,哪怕是自己遇险,更何况是人?想来陆太妃若是知道真相,也会如此选择。纵然是鲁王会恨上自己,也让自己来世再偿还罪债,这一辈子,黄伯也要尽力护住少爷和鲁王这两个。
黄伯又想到了青山,沉泥、黛青,只觉得自己一生都在等候琴娘没有成婚,想不到老了老了,这牵挂还是真不少。
正巧,此时,青山跑向后山来:“黄伯,我来了。”
跑过来的少年满面通红,隐隐有汗,可想而知是疾跑而来,生怕黄伯等着急的。
“坐下慢慢说,青山,黄伯有事若是交代你,你可愿意听黄伯的?”黄伯态度十分慈爱。
青山微微仰头:“那是当然了!黄伯你说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话的。”
“无论什么?”
“无论什么。”
“好,安青山你听好了。黄伯这次来会在夫子那里为你将未来十年的束脩都交好,未来十年,你不许下山,也不许打探山下的消息,只需在山上一心一意的读书,直到夫子说你的学问可以去参加科考,你才能下山。这是第一桩事,你可记得了?”黄伯十分严肃。
青山有些不情愿,可是自己方才答应过黄伯,便只好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这第二桩事,就是你只管读书,不需下山也不许打探消息。必须一门心思只读书。若是你的心思不纯,总是会被外头的消息打扰,如何能读好书?黄伯对你的期望就是你能好好读书。”
这第二桩事无非是认真读书,一门心思地只管读书,倒是简单,青山爽快地答应了。
“这第三桩事就是,若是你日后读书有成,还望能帮衬少爷一二。”黄伯眼睛看着青山,却又像是看到了许多年后。
青山有些不好意思:“黄伯实在是说笑了,少爷哪里需要我帮衬呢。不过若是少爷有任何用到我的地方,我都愿意为少爷上刀山下火海效犬马之劳。”
黄伯大手拍在青山肩上:“信也别写了,一门心思写信如何能好好读书,这些你拿着,”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青山感受到手中的沉重赶忙推回:“黄伯这太多了,我在山中也没有用银子的地方,何必给我这些。”
黄伯却坚持将银子放在青山手上:“这好生读书未来许多年,消息不通,如何得知你缺不缺银子使?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好生放起来,有备无患也是好的。若是还有难处,就去寻你们的刘夫子,那是我的旧相识,有几分交情 ,会照拂你的。”
黄伯交代完毕,青山送黄伯离去,依依不舍,黄伯翻身上马:“可千万记得你答应的三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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