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在北齐过得极快,那些酷暑的日子就在北齐皇室的冰块、西瓜和各类的冰碗中度过了。秋天的季节也就近在眼前。
这一日,拂柳捧着一碗花生酥酪进得寝殿内:“娘娘,这是仆婢方才新作的花生酥酪,您快尝尝。”
皇后斜倚在贵妃榻上,头发并未梳成发髻而是披散下来,只穿了寝衣,也没有上妆,懒懒地说:“这样的天气,谁还有胃口吃这酥酪?昨日冰镇过的酸梅汤倒是不错,再给我喝些吧。”
拂柳笑着说:“知道娘娘怕热,这酥酪也是冰过的,娘娘还是尝尝这个。”
皇后没法子只好接过来,作势尝一口,倒是真觉得入口即化,并不甜腻,便胃口大开,将那一碗酥酪都吃完了。
拂柳欣慰地说:“前些日子暑热难耐,娘娘胃口不好,好让仆婢担心。娘娘若是没胃口,肚子里头的小主子如何能有胃口?仆婢只好想些法子,将这花生酥酪中的糖少放了许多,又加了些清爽的薄荷等物,果然让娘娘有胃口。真是好。”
皇后笑说:“你倒是有心。只可惜这是在后宫里头,为了保着这个孩子的平安,这有孕倒是有如坐牢一般。”
刚说到这儿,拂柳忙说:“娘娘可别胡说。肚子里头的小主子听到该不高兴了。什么坐牢,娘娘这是怀揣了一个大元宝,日日待在宫里头,是为了防着别人惦记。”
皇后便笑笑,笑容柔和却带着疲惫:“这几日,我倒是觉得腹上发痒,倒是也不知道为何,夜里睡觉也不安生。”
“娘娘可要叫太医来瞧瞧?”
“昨日太医来请平安脉,便是瞧过了,太医说脉象平和并无问题,兴许腹上发痒是孩儿长大将这层皮撑得导致。便是太医院也没法子。”
拂柳听了却说:“仆婢从前倒是听说过,若是妇人孕育孩子肚子太大,便可用些擦脸的膏子细细地涂在上头,便能解除不适。想来那太医毕竟是男子,如何能细细体谅女子孕育孩子的辛苦,只是看脉象。”
皇后听了只好说:“若是有用那便试试,以免得这几日我晚间都难以入眠,想要抓挠,又怕伤到孩儿,真是难受。不过你也不要埋怨太医了,这妇人孕育孩子哪有不辛苦呢?谁让我们是女子,便是这个命了。”
拂柳便收了那花生酥酪的碗,将殿内伺候的小仆婢都打发到外头,关上殿门,又将窗儿也虚掩上,这还不算,又将殿内的冰块挪远些,才从梳妆台上取了两三盒膏脂回到贵妃榻边。
皇后看着拂柳这样尽心谨慎,也安心许多,便将衣裳解开,露出硕大的肚子来。
拂柳跪在脚踏上,刚定睛一看就呆住了:原来皇后这肚脐之上的还好,肚脐之下的地方却是有如瓜纹般,纵横裂开了,露出暗红色的纹路。拂柳心惊:难怪皇后娘娘夜晚觉得瘙痒难耐,不能入睡,这肚皮竟是成了这般!
拂柳的异样没有逃过皇后的眼睛:“怎么了?莫非是我的身子有不妥?”
皇后一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一看拂柳这样子就着急地问起来。
拂柳赶忙说:“没什么,娘娘,什么也没有。”
可是拂柳这样却更让皇后起疑:“莫非你也要瞒着本宫?”
拂柳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在口中反复地说:“娘娘不要多心,娘娘的身体没有问题,仆婢只是没见过这样大的肚子。”
皇后已经沉下脸来:“去拿镜子来,本宫要亲自看看。”
拂柳这才想到这纹路集中在肚脐之下的位置,皇后定不知道自己的肚皮变成了这样,便赶忙说:“娘娘当心冷着了小主子,仆婢来擦些膏子娘娘穿上衣服吧。”
皇后冷下声音:“拂柳,本宫的话你如今也不听了?”
拂柳听得这话再抬头去看,才发现皇后娘娘的脸色已是十分阴沉,当下便不敢再阻拦,只得去梳妆台取了一面镶着宝石的铜镜来。
到了贵妃榻前,磨磨唧唧地将镜子放在肚脐下方,再将镜子向着皇后的方向举起,拂柳不忍心抬头,只是低头。
却迟迟没有听到皇后的声音。拂柳便抬起头来看,这一抬头便看到了皇后的脸上说不上是失望、吃惊、难过,十分复杂,却是有些发呆。
拂柳不忍心,便放下铜镜,口中说着:“娘娘解开衣裳久了会冷着小主子,仆婢这就涂些膏子,就涂玫瑰乳,涂完娘娘赶快穿上衣裳吧。”
皇后并未做声,拂柳便轻轻地将那玫瑰乳倒在手心用掌心的温度来回搓了搓,又将手掌轻轻地放在了皇后的肚皮上,待到那掌心的温度快要消散,拂柳又轻轻地在肚皮上打圈按摩起来。
谁知道这一动作,倒是叫腹中的孩儿受到惊动,也不知是挥出了一拳还是蹬出了一脚,使得皇后的肚皮有了凸出的形状,拂柳骇得向后一退,从脚踏上跌坐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说:“娘娘,娘娘,小主子小主子动了!”
皇后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是啊,孩儿他动了!”声音里有着欣喜。
拂柳为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赶忙跪回到脚踏上,又在手心倒了些玫瑰乳,将双手放在了肚皮上,这一次,兴许是拂柳的动作十分轻,那腹中的胎儿再未有动作。
皇后慢慢的将衣裳穿好,久久未说话。
拂柳将那些镜子瓶瓶罐罐送回到妆台上,再次回到贵妃榻边,垂手站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后的声音轻轻地传来:“拂柳,我的肚子是不是很丑?”
拂柳赶忙说:“娘娘不要忧心,等到小主子出世以后,慢慢调养着,自然会养好的。”
“不会的。”皇后却笃定地说:“我娘亲的肚子我曾见过,也是这般。”
拂柳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说:“娘娘是皇后,一国之母,这只是区区小问题,自然会解决的。”
皇后却突然有了倾诉的**:“拂柳,你知道吗?我娘亲本是官家人的嫡女,曾经在闺阁中也是好生培养着的。可是外祖父获罪连累全家,娘亲也被连累成了仆婢身份。被父亲带回了相府。可是娘亲的容貌并非十分美丽,在有了我与弟弟以后就再也没被父亲宠爱过。我曾经不懂为什么,现在我自己嫁做人妇,倒是有些懂为什么了。定是因着娘亲生育子嗣伤了身子吧。”
拂柳言语苍白地说:“娘娘不要多虑了,怎会?这女子生产也是为夫君延绵子嗣呀!”
皇后冷笑:“男子如何会懂女子不易?他们自会去寻找新的女子。”
拂柳不敢做声:这两位男子,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宰相,都是自己不能乱议论的。
皇后的手却抚上自己的肚子:幸好娘亲的纹路是生产弟弟时候留下的,而太医早就说自己腹中是皇子,若真是如愿,这一身的纹路又如何?只是,这个孩子以后,恐怕自己与皇上只剩下相敬如宾了。
皇后再没说话,心中却在想着:也罢,一个不被皇上宠爱的皇后,才能叫太后放心。到时候兴许自己能够拿回管理后宫之权。自己并不擅长讨皇上欢心,也不喜欢讨好皇上,娘亲教给自己的那些理账、管家,也该派上用场了。而自己,要为自己的孩儿铺平前路!
想到这儿,腹中的孩儿似乎是有所感应,又是一动,皇后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面上换上慈爱。
“拂柳,去唤侍书来。还是如昨日一般,将那本《大学》读给我听。你再去做些精致清淡些的小食来,等会儿子边听侍书读书便用些。”皇后将所有的情绪波动收起来,倒是如往常一般交代下去。
拂柳本是十分担心皇后郁郁不快会伤到小主子,正站在一边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安慰皇后,却没想到皇后这么快已经恢复了。当下便喜笑颜开地说:“娘娘放心,仆婢这就叫侍书来。再去小厨房为娘娘做些可口的吃食来。”
很快,叫做侍书的仆婢便进来了。殿内的窗子微微打开,盛放了冰块的彩缸也挪近了许多,另有小仆婢来为皇后捏捶着微有些发胀的腿足。
侍书的声音清脆悦耳,将那些枯燥的书娓娓道来,倒是免了皇后自己读来伤眼睛费神。皇后舒服地依靠在贵妃榻上,将一只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腹部,心里默默地说:好孩儿,如今你还在娘亲的腹中,却是已经听过这许多书了,补脑的核桃糕娘亲日日都在吃。听闻说鱼虾进得多孩儿也要聪明,娘亲虽不喜那腥味却还是每日都用些。
好孩儿,等你出生定会是个聪明伶俐的。到时候唤娘亲做母后。你放心,你的外祖父是宰相,娘亲也会为你铺路。等你长大了,要接手你父皇的天下,要尊娘亲为太后呀。等到时候,便是我们母子享用这天下的时候。你可是娘亲这辈子的指望了!
皇后的手轻轻抚动,侍书的声音柔柔入耳,腹中的孩子十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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