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泥牵着驴一路回何婆婆家。东西都放在驴背上,她倒是轻松很多。只是刚牵着驴的时候有些不习惯,慢慢的走出一里地也就习惯了。
牵着驴回去的时候,何婆婆正呆坐在家门口,身边还放着一个破旧的篮筐。见到沉泥回来,何婆婆便站起身,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沉泥在家门外倒是没说什么,等到进了家门,学着何婆婆的样子将门用一根木棍顶住,这才打算对何婆婆说自己的计划。
结果一回身何婆婆却不在身后,沉泥正是奇怪,就见何婆婆端着一碗水出来了。
沉泥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将水接过喝下后才说:“婆婆,你瞧,”沉泥从驴背上拿下那两只鸡:“这两只鸡都是会下蛋的,您养着它们,也不费力,只是任由她们自己找小虫子吃就是了,就能有蛋吃了。”
何婆婆似乎是没想到这鸡是给她买的,登时就愣在了那里。
沉泥又从怀里拿出一包菜籽说:“这是我在集上买的菜籽,据说是韭菜籽。卖菜的婶子说将这包菜籽种下去,长出来的韭菜便能一茬又一茬的吃下去,您就不必再那么辛苦去挖野菜了。”
那何婆婆手里捏着沉泥递过来的菜籽,似乎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沉泥早已经做好了打算,第二天就要继续上路了,所以不敢在这里耽搁太久,见何婆婆一直没动静,也顾不得何婆婆是否懂自己的话,便在院子里四处走起来,在围墙下看到一个上头满是泥巴块的锄头,便将那锄头拿起来,挽起袖子,将那手持的地方的泥巴块敲下去,随后就在院子里四处寻找适合的地方。
沉泥早已想好:她这一路看得也多了,村民们的菜地多数都是种在农田里的,可是何婆婆身子不好,若是太远也不方便照看,更何况何婆婆一个人,只需要一小块地就够了,倒不如就在院子里的好。
沉泥四处看过,只觉得院子最里头那个坍塌下来的牲畜棚前面的一块空地倒是很合适:这块空地大小合适,且又在比较靠里头的位置。
沉泥看好位置,便对着何婆婆说:“婆婆,我就在这里种韭菜可好?若是种在外头,你去照看也不方便,倒不如就在院子里的好。你觉得怎么样?”
何婆婆迟缓地点点头,手里还拿着那包菜籽。
沉泥急着今天做好所有的事情,于是看何婆婆点头了,就埋头打算将这块地锄好。
可是,沉泥毕竟从来没有做过这农田里的活儿,突然上阵又怎么做得好呢?
沉泥一锄头下去,锄头的尖端倒是埋入了泥土中,可是往出来拔的时候却是拔不出来了。沉泥费劲儿将锄头拔出来,却险些将自己摔一跤。
沉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正打算继续的时候,锄头却被何婆婆拿住了。
沉泥以为何婆婆是不愿意在这里锄菜地:“何婆婆,你是觉得在这里种菜地不好吗?”
何婆婆没说话,万分珍惜地将手上的那包菜籽放在一边,便将锄头接过来,将沉泥推到一边。
只见何婆婆两脚分开一前一后,两手一上一下拿住锄头,半弯着腰,将那锄头高高举起又落下,只是两三下,那地面便被锄开了一大块。
沉泥在一边咂舌:没想到何婆婆看起来形状老迈疯癫,却是一个做农活的好手。
何婆婆做起农活来麻利又快当,沉泥见了便说:“婆婆我去担水。”
幸好,何婆婆的家就在湖边,沉泥并没有将桶装的十分满,而是只装了一半,这样提起来倒是也轻松。
于是将水提回院中,将何婆婆锄好的地浇上水。如此两回,何婆婆已经将地锄好了。正在用脚步丈量:长有五步,宽倒是有个三四步的样子。
等到水浇下去,何婆婆便将放在一边的那菜籽捧起来,打开纸包,先是在阳光下瞧了瞧,又将那菜籽细细地撒在地中。
沉泥买了一大包,锄好的地却小,菜籽没有用完,何婆婆将剩下的菜籽又原样包好。
做完这一切便看着沉泥,沉泥发现何婆婆还是那个人,却又似乎不一样了。
但此时顾不得去看到底哪儿不一样了,沉泥又指着那两只鸡说:“婆婆,这两只鸡怎么办?就这么放开吗?”
何婆婆听了遍走向那已经坍塌的牲畜棚,沉泥怕何婆婆有危险赶忙跟过去。
何婆婆到了牲畜棚边上,用锄头伸进去,在够着什么东西。够了半天,感受到了锄头的那一边变得沉重起来,何婆婆便将锄头用力向外拔。沉泥见了也赶忙去帮忙。
原来锄头的那一边是一个半人高的鸡笼,虽然已经旧了,可是沉泥提来水将这鸡笼擦拭干净以后发现这鸡笼还能用。
何婆婆便将鸡笼贴着墙根安置下来,又熟门熟路的摸索着打开一个竹编的门,将地上的那两只鸡解开脚上的麻绳塞进了鸡笼。
那两只鸡刚一进笼还紧张的扑扇翅膀,何婆婆在食槽里倒上水,那两只鸡便喝水慢慢冷静下来。
沉泥见了便生出喜悦,她又环视着这处院落,才觉得这院落除了破旧之外,角角落落还有一些泥巴块等物,显出了未被打理的凌乱。
沉泥便拿起一个放在牲畜棚前头的大扫把,在院中清扫起来。
在陆府的时候,沉泥倒是每日都要将院子清扫干净,所以现在做起这个倒是十分熟悉。所以很快的,这院子便清扫干净了。
沉泥满意地站在院子里,看向何婆婆。
何婆婆一直看着沉泥,此时也笑着看向沉泥。
沉泥这才发现何婆婆的不一样在哪里:原来的何婆婆眼神暗淡,有如行尸走肉一般,可是现在的何婆婆脸上有着笑容,眼中也有着光彩,倒似精神头被注入了这具躯干一般。
沉泥走向何婆婆跟前,放下扫把说:“婆婆,我和您一样,都是没有亲人的了。只是我娘在临终前还交代我要好好活下去。我想要是何爷爷和三位哥哥有话对您说,也是希望您能好好活下去的。”
何婆婆的眼中泛起泪花,颤抖着手摸向沉泥的头顶,口中又一次清晰地叫出了:“三儿!三儿!”
沉泥任由何婆婆将手放在自己头顶,两人似乎都是想起了已经故去的人,流着泪。
正是此时,门却突然被敲响,还传来吆喝声:“何婶儿,我是小栓子,给您送面来了。”
何婆婆抹了泪,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汉子,那汉子背上扛着一个袋子,憨笑着走进来说:“我家那口子昨晚回去说了您家来了客人,我想着您定是要招待的,今天再给您送点面来。”
话说着,那汉子看到了沉泥便微笑着点头示意,只是下一秒就看到了院子中的变化。
那汉子就扛着半个布袋子,惊奇地过去看看鸡笼里的两只鸡,又看看锄好的菜地,啧啧了两声,惊奇地坐在了沉泥身边。
那何婆婆进屋去烧水来喝了。
那汉子悄悄对沉泥说:“真是谢谢你了小兄弟。何婶倒是终于振作起来了。”说完也不等沉泥接话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是不知道,当初何叔带着咱们几家搬出来到了这个地方。何叔何婶可都是大能人。不仅自己修好了房还帮着我们也修了。何婶更是地里屋里的一把好手。可是谁想到天杀的那县令为了征兵丁的名额,将何叔和三个儿子都绑走了。还都死了。在那以后,何婶就说不清楚话了,本来是个顶能干的人,也一下子痴傻了。唉,可惜啊,老天总是对好人不公平啊。”
正说着,那汉子突然看一眼沉泥:“要是何婶的三儿子还活着,也就是你这么大的年纪了。”说罢又叹一口气。
沉泥不知道如何言语,何婆婆已经提着一个水壶和两只粗瓷碗出来了。
将两只碗依次摆开,倒上水,那汉子伸手去端,沉泥这才看到这汉子的手上果然缺着手指,只能用手掌捧着水碗来喝。
那汉子喝完了水将面放进厨房就离开了。
何婆婆就和沉泥一起坐在正屋的门槛上,看着院子里如今的新气象,那头毛驴安静地站着。
何婆婆突然间,进了堂屋,拿着一个梳子走出来,坐在门槛上,解开了凌乱的发髻。
沉泥见状便拿过梳子,帮着何婆婆梳头。
何婆婆定是许久不曾梳过头发,头发干涩打结的厉害,沉泥极有耐心地一点点梳开那些发结,最后将所有的头发拢成一个发髻。
再看何婆婆时,已经能看得到方才那汉子所说的曾经能干的何婆婆的样子了。
沉泥蹲在何婆婆面前说:“婆婆,我是有事在身,不敢在这里久留。你好好地养着那两只鸡,养着这些菜,等到我的事情做完,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来接您。”
何婆婆笑着点头。又将手放在了沉泥的头顶,沉泥依靠着何婆婆干瘦的身子,心中却在想:北齐皇上好战,可最终苦的却是这些百姓,而自己,不单单是要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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