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规便说:“也还好现在陆府人少,安排起来也是妥当。府内那些做杂役的婆子们每日都回自己家中,到时候多给他们两个月的月银也就是了。现在倒是黛青该如何安置?”
黄伯说:“黛青这丫头和家里人是没什么关系的了,自打先前跟了胡姨娘那就是一心一意。现在将她安排出去可如何是好?”
“只是这一次逃离北齐实在是不宜拖家带口,越是轻便越好越不容易被人瞧出来。”
正当陆子规和黄伯有些踌躇的时候,一旁的琴娘说话了:“不若安排黛青去跟着安青山如何?”
“青山?”黄伯一愣。
“对啊。青山如今虽然是在书院读书,可是书院里头有仆婢跟着伺候的读书人也大有人在。更何况,青山今年春试已经入围,过了秋试即便不能榜上有名,也足以做个教书先生安身立命了。更何况,我瞧着青山那孩子倒是对黛青有些不一样。”
黄伯听了想了想才说:“这虽是个好主意,可是黛青那丫头也是个好的,也得看黛青那丫头怎么想才是。看她是否愿意。”
琴娘点头:“我倒是觉得这事有把握。不过我们要离开都城一事事关机密绝不能叫外人只消,倒是得寻个由头才是。且问问黛青的意思吧。”
事情商议的差不多,三个人也就散了。只是陆子规一直以来隐约的猜测被证实,这一夜是辗转难眠了。
第二日琴娘就叫来了黛青:“黛青,我这里要做一双新鞋你来帮我看看鞋样子可好?”
黛青笑着说:“等着我就来。”
两个人进了琴娘的房间,琴娘从针线箧里拿出一块鞋面子布料。
黛青拿起来认真看看就说:“这鞋面子倒是不错,做成鞋既大方好看又耐脏。”
琴娘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在心里打好的草稿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正在这时候黛青看着那鞋样子自己说:“这布料若是多,咱们给少爷做完,再给黄伯、青山也做一双。黄伯年纪大了,正是要穿一双好鞋才好,青山在书院读书,同窗之间,也是有双新鞋才好。”
没想到黛青倒是自己主动提起了安青山,琴娘感动于黛青的心思细腻,便顺着黛青的话往下说:“是啊。读书可是个苦差事。安青山这孩子在那地方日日苦读也不知道如今瘦成什么样了。黄伯悄悄去书院瞧过一眼,说他憔悴了不少。马上他一心备着秋天的考试想来还要更消瘦了。”
黛青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那个少年略带羞涩的神情,心上没来由的闷下来。
她神情的转变被琴娘看在眼里,琴娘不仅心里多了几分把握:看来是一对儿还懵懂的傻孩子呢。
琴娘握住黛青的手:“好孩子,黄伯将青山那孩子视作自己的儿子一般呢,我看着黄伯焦急心里也不是滋味。不若你去书院跟着青山,照顾照顾青山?陪他过了秋试怎么样?”
黛青脸上浮现喜色很快又消失:“可是这府里的事还需要我。我是陆府的仆婢呀!”
琴娘握着她的手说:“傻孩子,你只要愿意就是。我去跟黄伯说说,他知道你去照顾青山一定放心。”
说罢,琴娘就起身走了。
黛青一个人留在房里,拿起那鞋样子,不觉脸上有些发烫,她赶忙用手拍拍脸,自己骂自己:想什么呢?青山就是个小弟弟,自己做姐姐的照顾弟弟怎么了?这么想着,脸上火烧样的感觉才淡去了几分。黛青又看向门口,在陆府这么久,琴娘和黄伯的事她当然也知道。
两个人一辈子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分开的,却对彼此都是挂念。这样的情意倒是叫人真的羡慕。可是想到情意黛青很快就想起了胡姨娘。那个对自己格外好的女人。胡姨娘对老爷也是情根深种,为老爷做了许多的事,却是最终也没走进老爷的心里。唉,黛青叹口气。
琴娘过了有半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我跟你黄伯说了,他听了也十分欢喜。他生怕那书院偏僻与外界不通信息,怕你不愿意去呢。听到你愿意去,他高兴坏了,还一直说有你照顾今年青山那小子准能榜上有名呢!”
这边琴娘和黛青就商议了过两日就走。
琴娘晚间来西院告诉黄伯和陆子规这事。陆子规听了说:“我们这一次离开都城兴许是再也不回来了。把黛青的卖身契找出来交给她一并带去,无论如何,她到时候是自由身,自然是愿意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
琴娘却说:“这说的没错,只是黛青这丫头也是机灵的,给了卖身契岂不是叫她多想?又怎么能安心去书院?”
黄伯说:“这个好办,我把她的卖身契和一百两银票封在一个信封里,只交代她等到青山那小子考上功名就打开来看。她必然会小心收好。到时候和我们分开的时间久了,她自然也就能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了。她若是欢喜,就跟着安青山,若是不愿意,卖身契给了她,她就是自由身。”
陆子规和琴娘听了便齐齐点头。
黄伯又亲自为安青山写下一封信,信中无非是提醒安青山别忘了答应过自己要好生读书。现如今,将黛青送去书院照顾他些日子,叫他要以礼相待黛青姐姐,不要忘记好好读书云云。
黛青还不知道给自己的那封信就是自己的卖身契,只以为是黄伯要对安青山的交代。一脸郑重地收好信封在包袱的最里边,又将黄伯这一次就要交给安青山的信揣进怀中,带着给安青山预备的衣裳、鞋子和一些吃食,就上了马车而去。
小武驾着马车去,大武还在门口傻呵呵笑着,黄伯突然一个激灵:怎么把这哥俩儿给忘了?
回到家中又是商讨大小武兄弟该如何安顿。
“不若就留在府上看门罢了。”
陆子规摇头:“不可不可,我们这一走,万一皇上龙颜大怒,降罪下来,陆府里待着的人还能有活路吗?必须都把他们安排下去。”
黄伯犯了为难:“当初这兄弟俩就是这样才找不到人家愿意买的。这小武必须要带着这傻哥哥,如今我们又要将这俩大活人安顿到何处去?”
陆子规想了想说:“庄子如何?”
“我怎么把庄子给忘了!庄子上倒是不错,横竖他们哥俩有间小屋遮风挡雨就是了。这大武虽是傻傻的,却是有力气的,咱们庄子上那些伤残兵兄弟们有了这俩兄弟看门,倒是也安心了不少呢!”黄伯有了主意,当下就开始行动。
琴娘在宫里待得久了,对人性倒是比这两人看得寒凉一些:“那些做杂役的婆子们就不要先说了。她们原本只是领了钱来做事,若是我们遣散她们的事传了出去,恐怕会生变。”
黄伯和陆子规便也点头。
陆府的众人都已安排妥当,黄伯和琴娘自然是要跟着陆子规一起走的,他们还想能有机会为自己的主子报仇。陆子规最后安排大武抱着咪咪和小武一起去了庄子里。
接下来就是如何逃出都城了。
庆幸于这两年陆府一直老实低调,没有什么风波,当初盯着陆府的人都撤了。而近来北齐周边不太平,赵开明也没有心情盯着小小的陆府。
所以,扮做商贩的三个人就这么轻易地混出了城,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
等到了郊外,黄伯才说:“幸好北齐如今不太平,只严查进城的,怕混进去斥候,出城的倒是不甚管。”
“不过小心为上,我们也还是快些走吧。”陆子规只稍作歇息就要起身继续赶路。
黄伯和琴娘也跟着起身:“我们这到底是去何方?西楚?南疆?东郡?”
琴娘嗔怪地说:“你真是的,自然是西楚了。”
陆子规却缓缓地说:“南疆。”
琴娘有些吃惊:“可,沉泥那丫头不是在西楚?”
陆子规一边低头赶路一边说:“她本名陈锦路,是西楚帝姬。如今西楚复国,她是帝姬血脉,做西楚王是顺其自然。可是她降于北齐,曾在北齐做仆婢是她的污点。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去打搅她呢?”
琴娘一听是这个理没错儿,只好叹口气:明明是喜爱那丫头的,才这样为她考虑。也不知道那丫头知不知道子规少爷的这份儿心。
“南疆还有表哥留下的人,我们便去南疆。我既可披挂上阵做将军,也可运筹帷幄做军师。但我们务必要让这北齐,再不姓赵!”
说话间,少年人的锋芒毕露,琴娘在后头看着只觉得少年挺直的脊梁格外笔挺,又甚觉欣慰。
黄伯却像是时空错位看到了当初年轻时候的陆清泽一般,一时间泪水蓄满了眼眶。又赶忙趁着琴娘和陆子规走在前头不曾注意将泪水擦去。大步跟了上去:一定要为老爷报仇!一定要为鲁王报仇!还有小姐报仇!这样想完,又不由得为陆子规和沉泥觉得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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