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青和宋槿仪同时停下脚步,目光在空气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面对李荷的发问,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语气平静地回答道:“没什么。”
李荷微侧着脑袋,打量着她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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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后,戏楼自霍长青登台,座无虚席已成常态,宋槿仪“趁热打铁”,推出早已酿好的美酒。
“师父,”张窈看着宋槿仪命人将一坛坛贴着“聚星楼”红封的酒搬入戏楼后厨,有些不解地问,“咱们聚星楼那边客人也多,为何不放在聚星楼卖?”
宋槿仪正仔细检查一坛酒的封口,闻言头也没抬,“聚星楼一开始就打的是平民消费路线,是填饱肚子,图个热闹实惠的地方。”
她拍了拍手中的酒坛,发出沉闷的声响,“而这佳酿不同,酿造所用的食材皆为上品方得美味;时间火候,差之毫厘,风味便谬以千里。
“一坛酒的成本加上各项开支,平均下来,一杯,就要卖到三十文。”
宋槿仪望着张窈有些惊愕的表情,继续解释道:“这酒本不就是给贩夫走卒解渴的。”她指向戏楼二三层,“戏楼有戏,有雅座,看戏喝酒乃是标配,雅座的客人自是能负担得起这美酒的费用。
“而且,霍掌柜只从我们聚星楼进货,还不收取任何费用,其次,这酒坛上写着聚星楼,也算是替我们打广告。”
张窈无话,跟着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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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酒,起初,只是好奇的客人点上一杯佐戏。
但当那琥珀色的酒液注入白瓷杯中,一股融合了龙眼独特蜜香与桂花冷冽清幽的馥郁气息便悄然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戏楼里惯有的脂粉香和茶点味。
“嘶……这香气!”一位穿着绸衫的老者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微眯,“清雅不俗,甜而不腻,有层次。”
另一位衣着华贵的商人浅啜一口,酒液入口温润,初时是龙眼饱满的甜润,旋即被桂花清冽的香气包裹,一丝恰到好处的酒意紧随其后,在舌尖喉头缠绵不去。
他闭目回味片刻,猛地一拍桌子,赞道:“好酒!醇厚甘冽,余韵悠长!比那“摘星楼”的桂花酒还要好喝,伙计,再给我温一壶来!”
不过几天,那一车龙眼桂花酒就售空,宋槿仪忙不迭地推出青梅酿、蜜桃醉等酒接替。
“这青梅酿才叫妙!”邻桌一位文士模样的客人捻着胡须,对着杯中青碧色的酒液点头,“酸得灵动,甜得含蓄,酒意清浅却隽永,仿佛饮下了一整个江南的初春!妙极!妙极!”
很快,“戏楼有好戏,更有绝世佳酿”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原本只为听戏而来的客人,开始专门为了品一杯“聚星楼秘酿”而提前订座。
一杯三十文的价格,非但没有吓退客人,反而戏楼的酒水收入,以惊人的速度攀升,成为继戏票之后最重要的进项。
眼见酒水供不应求,宋槿仪便和霍长青商议,一楼照旧,供应普通茶水和少量平价酒水,小食。
二楼,三楼包厢则提供菜单,消费满十两,免费提供一壶美酒。
这份专属菜单,由宋槿仪亲自制定,最终交由张窈掌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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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瓦舍空旷的道路上,未到热闹的时辰,整条街都是空荡荡的,戏楼虚掩着大门,只有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吱呀——”
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裹着寒气款步入内——正是沈令媛。
因着先前在国子监得知废除榷酒令的消息,她将此事告知了宋槿仪,让聚星楼在酒市抢占了先机。
宋槿仪感念这份情谊,许诺赠她一坛新酿的美酒,今日,她便是来取这“谢礼”的。
厅堂里,只有如儿一人,正坐在一张方桌旁,专注地复刻着菜名的单子。
听到动静,她立刻起身,看清来人,恭敬地行礼:“沈老爷,您来了。请稍坐,我这就去后头给您取酒。”
沈令媛穿着男子装束,除了宋槿仪,无人知她是女子,她随意地挑了张临近的桌子坐下,目光扫过如儿刚才写字的菜单。
她随手拿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蜜烤馒头片”、“凉拌藕丝”、“栗香山药羹……”
沈令媛望着菜单,忽然笑了一声。
恰在此时,如儿抱着一个裹着红绸的酒坛子走了回来。
听见笑声,她脚步一顿,将酒坛小心放在沈令媛手边的桌上,“沈老爷,您笑什么?可是这菜单……有什么不妥之处?”
沈令媛拿起菜单,指尖点了点,“不妥?倒也没有。菜是好菜,名儿也是好名儿,就是……” 指尖轻轻划过那几个名字,“太实在了些,平白少了几分意趣。
“来你这戏楼听戏的,多是些附庸风雅,讲究个情调的主儿。这般直白的名目,怕是入不了他们的眼,也勾不起他们点单的兴致。”
如儿闻言,眼神微动,立马问道:“那依沈老爷您的高见,应当如何改才好?” 她甚至不知从哪里摸出了炭笔和纸,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沈令媛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倒觉得有趣,“栗香山药羹不如改名为‘金玉羹’”
如儿不解,这两个名字有什么关联吗?
“山药白润如玉,栗子金黄似宝,汤汁浓稠,金玉交辉,叫‘金玉羹’岂不妙哉?”
虽然听不懂,但听起来不错,如儿点了点头。
“这蜜烤馒头片不如就叫酥琼叶。”
“这又有什么关联?”
沈令媛闻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嘻嘻一笑,“没有关联。”,看着如儿露出呆滞的,“但胜在好听。”
“……”
最终在沈令媛的建议下,菜单做出了如下调整,凉拌藕丝变为佳人雪藕,“鸡蓉豆腐羹”化作“踏雪寻梅”,“桂花糯米藕”唤作“金缕缠香”……
如儿一边怀疑,一边写下,这样真的可以吗?
但沈老爷是举人,他的话应当没有错吧?
如儿抱着这种反复横跳的不确定,直到菜单正式呈出那天。
“朱衣献瑞?这是何物?”,一位客人指着菜单,饶有兴致地问侍者。
“回贵客,此乃本楼秘制红烧狮子头,取其色红如朱,形圆献瑞。”
“妙!妙!就点这个!”
“再要个‘碧波藏玉’!”另一位客人显然做过功课,知道这是戏楼的招牌菜,清蒸鲈鱼。
“这‘佳人雪藕’是何物?听着就清爽,也来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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