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皇城，经常被说书先生谈起。
据说域外的妖灵全部冲到了城墙之下，整个皇城的天师都去抵御外敌。
而皇城之中，一个红衣女子，手里抱着一只白狐，一杆长枪杀穿了整个皇宫。
如同一只厉鬼一般。
据说，这红衣女子与皇帝有几世的恩怨，这一次，不过是前来报酬。
再有一些老人知晓一些实情，说那女子是前朝林家的小姐。
在她小的时候，不过是一个跟在大人身后乖乖软软的小丫头，后来林家灭门，这小丫头便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哪知道那场烧了几天几夜的大火，并没有烧死这丫头，反而淬炼出她一颗复仇的心，让她从地狱爬出来找皇帝复仇。
那皇帝被斩杀在了龙椅之上，据说死之前一点惧怕之向都没有，他像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望着不落的悬日看着来人。
“妖族竟都没死？谁护住了他们？”这是皇帝说得最后一句话。
林妙珠只笑笑，抱着白狐的手紧了紧，长枪掷出穿透他的喉管。
嚣张了一世的皇帝至死没有闭上他那双倨傲的双眼，死死盯着林妙珠，他估计也后悔了。
十年前就该把林妙珠丢尽火里一起烧死。
但无论他后不后悔，一切都无力回天。
“......”林妙珠已不需要多废话一句。
该死的人就安静去死就好了。
-
林氏醒来之时，已经是那日黄昏，他醒来已经在太子府中，手中还捏着林妙珠的红穗，想来是这红穗将他带过来的。
几乎是瞬间，他就想通了这红穗里的玄机，这红穗，该是可以让妖物短暂隐了气息，诛妖阵都寻不到拿了红穗的厌恶。
而林妙珠，把这活命之物，给了他。
那林妙珠怎么办？
林氏双脚踉跄着跑出了太子府，捏着红穗往后宫走去！
急切地想要知道林妙珠怎么了？！
身为兄长，没保护好妹妹，还让妹妹陷入那样的境地，光是想想林氏就想遁地而亡。
他一路快走，竟都畅通无阻。
这皇宫说来也有些怪，往日里那些守卫全然不在，偌大的皇宫甚至有几分萧条。
路过往日上朝的大殿之时，林氏还惊讶地发现了几具尸体，它们都是被长枪杀死的。
那一瞬间，林氏心中生出了诡异猜想，他看着金阶之上的大殿，一步一步踏着金阶走了上去。
那大殿实在是高极了，林氏花了一些功夫才走了上去。
待到站定之时，他清楚地看到了大殿之中的光景：
一袭红衣的少女发丝凌乱，神情冷峻，手里拿着一柄长枪，坐在龙椅之上。
夕阳洒在她沾满血的面容之上，她目光深邃地望着大殿门外，像是灵魂早就消亡那个，只剩一具空壳。
直到看到林氏——
她像是又被拉回了现世，冲着林氏笑了笑。
林氏背着光一步步走向她，看到了尸横遍野的大殿，看到了立柱上喷射的血迹，也看见了林妙珠脚下，踏着的是皇帝的头颅。
为此，他浑身都紧绷着，似在亢奋，更多的是欣喜。
灭门之仇，丧亲之痛，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他看向林妙珠，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至此，那场在心里烧了数年，经久不灭的火，终于被扑灭。
-
从前有座山神庙。
这山神庙是前朝皇帝被杀了之后修起来的，修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山头。
但那山神庙香火不错，据说守庙人是一个留着白发的俊美青年，守着的山神是一个尚且年少的女子。
那女子据说艳丽极了，长了一副蛇蝎美人的相，但心肠却好，百姓有什么问题，都会找她。
于是这山神庙香火不错，门客几乎要踏平门槛。
自从前朝覆灭，后朝就没了政权 ，百姓以邦为治，效仿域外，推举村长出来，异邦管制。
当年被皇权压迫的日子仿佛一去不回，百姓安居乐业，阶级慢慢被淡化，要用数千年才能完成的盛世仿佛一夜之间就被筑成
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而山神庙这样一个不谈皇权，却可以解决百姓问题的地方，自然是深受爱戴。
域外与皇城也不再被城墙隔开。
人们这才发现话本里那些骇人的妖怪其实并不全然如此，大部分妖族都很善良，它们会到皇城中替人看病，长得奇怪的还开了个戏班子卖戏，生意也是好极了。
人妖和谐共处，甚至相爱相恋，天下大同好像在这样一个没有朝政的时代完全实现了。
只是百姓忧愁的是，那山神一副身体不好的样子，总觉得她会命不久矣。
据说是早年为救那守庙人，放了心头血的原因。
众人一直对山神的身体惶惶不安，这山神却活到了一百岁，八百岁，一千岁......
直到后来，大家都知道了，看着若不惊风的山神其实被那个白毛守庙人养得很好，而这个时候，才有人发现原来他们俩竟然是一对儿。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已经无人得知了。
只知从山神庙建好，这山神便是和守庙人一起的。
春去冬来，守庙人一直跟在山神身后。
“守庙人怎么能和山神在一起呢？他一个白毛还肖想上我们山神了！”
“但我听说那白毛早年在域外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妖，只是后来为山神改了命，所以才损了妖力，从此就没回域外了。”
“改了命？山神的命格还用改？”
说话的那妇人表情紧张，小声到：“我也只是听说啊，说是山神本来早就该死了，该万箭穿心而死，但是那守庙人用一条命帮她挡了这灾，后来山神就剜了心，用心头血复活了守庙人——”
“瞎扯吧，山神怎么会那样？”
“真的没有瞎扯，据说这山神放血之前还被告知，要是那守庙人活不下来，她就要一直这样放血养着他的魂魄。”
“然后然后呢？”
“然后就是山神斜睨了和她说这话的人，很嚣张地说了句，为他千刀万剐，做梦吧，这次不活就拉倒，大不了以后下去了赔罪。”
这句话倒是挺符合山神的性格的，毕竟山神一直都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你这儿哪听的，怎么那么详细啊？”
“山神不是有个哥哥吗？那大妖天天无所事事，天天勾栏听曲，山神那些事儿，快要被他抖漏完了——”
“山神的哥哥？那只法力不行的黑豹吗？我听说他想去戏班帮忙，人儿嫌他切换人形不熟练，就没要他......”
“怎么会有这么废物的妖啊？”
“和山神真的是两模两样了。”
“好在陪着山神的是那个守庙人，要是她哥哥这样的守着山神，那估计什么用都抵不上。”
“是啊是啊——”
林妙珠听到这儿彻底听不下去了，走出去之前还轻咳了一声。
那堆妇人见了她都散开了，怕刚才说的话被听见。
“其实听到了也无妨，山神不会怪罪的。”某白毛默默在后面说了句。
林妙珠怒目圆瞪，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就你话多！”
“她们说得也确实是实话啊。”苏明捏住林妙珠打过来的手，放在胸口。
自他醒来之后，修为已经大不如从前，但就算这样，也和寻常妖孽大有不同。
他天生半神之躯，就算死去又活来，法力依旧强盛。
“你今年春日还未发心痛。”苏明认真道。
林妙珠自剜心之后，每年冬雪融化之际，就会心痛发作。每每这时，苏明便会心痛得整宿睡不着，恨不得疼的是自己。
“说不定都好了。”林妙珠淡定开口，“毕竟也过了千年之久了。”
苏明神色一缓，若真的是好了，那也是好事一桩。
“当年你说我的未来是被千刀万剐，想来也算是说中了一点。”林妙珠突然想到了这一茬，她确实剜了心，虽不至于千刀万剐，但也算是应了苏明的那句话
苏明皱着眉，不知道林妙珠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他看着林妙珠，认真道：“那已经不作数了。”
“你看到的未来，不是都应验了吗？”林妙珠狐疑，问道。
“你的未来，天道说了不算，我说了算。”苏明故作淡定道。
林妙珠愣神，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想到苏明会这样说。
苏明仍和千年前一样，眯着眼，满脸温柔。
但林妙珠现在可算是明白，这狐狸只是看着温柔，平日床底之间，可没少欺负她。
也算是一只笑面狐了。
当年洞穴之中她无助地抱着苏明哭泣的时候，其实心中立下了一个誓言，若是她与苏明还有以后，一定要携手一生。
如今这誓言仿佛真的作数了，林妙珠浅笑着任苏明拉着自己的手，道：“你回去做饭吧，我有些饿了——”
“祖宗，你都千岁了，怎么还五谷不识，饭都不会做啊？”
“不是你说的吗，三千岁之下都是小兽——”
夕阳之下，林妙珠与苏明慢慢回了山神庙，走到半山腰时，一个着急下山的少年还撞到了林妙珠，将林妙珠撞倒在了地上。
苏明一时慌神，挡在那少年与林妙珠中间，满眼戒备。
那少年急忙道歉，他道自己只是一介散修，赶着下山去参加武林大会，不是故意撞到人的。
苏明冷着脸，一句话没说，还是林妙珠拉着他的胳膊，微微示意：“好了，放他去吧。”
那少年急忙道谢，笑起来的眼眸亮亮的，可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林妙珠浅笑着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开。
“你在看什么？”
“他，有些像我一个故人”
-
若结局是携手一生，那过程的苦难好似没那么重要。
万箭穿心之痛也好，剜心之刑也罢，都已成过往。
他们拉着彼此的手，漫步走海晏河清的世上，晃眼间千年已过，也算是换了人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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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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