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曾给海棠朵朵下药,欠她一次,并约好了随时等她来报这一药之仇。这件事洛九是知道的。所以当海棠朵朵直白地承认她就是给范闲下了春药,他也没什么立场责怪对方。
在他心里,海棠不是这样报复心强的人,她给范闲下药背后定有隐情。但此时他也不去追究,只问一句:“解药呢?”
海棠朵朵拒绝回答:“你可以明天再来问,说不定,我给他下的,也不是春药。”
还真是原话奉还,洛九叹了口气。他沉默了一下,又道:“我以我自己的名义问你,和范闲无关。解药呢?”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圣女抱着手臂,挑眉:“若我不肯给呢?”
洛九从床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倚在门边的圣女。
这个院落十分简朴,屋舍中一丝装饰也无。洛九立在房间中央,明艳姿容简直令陋室生辉。
可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明媚,反而冰冷如霜,甚至比他们旷野初遇时还要不如。初遇时,他们只是两个来自敌国的陌生人。而如今,呵!海棠朵朵在心里笑了一下,这就是范闲作诗,陛下叹惋的真心难求吗?
的确难求,好在她从未求过。
因为只是半个朋友,所以她给范闲下药,才能理直气壮。因为只是半个朋友,所以他此时选择站在真正的朋友那边,也算理所应当。
九品之战,当然不会无伤而止。说起来,他们之间,还从未有过真正的一战。不如就今天好了!
海棠朵朵不再倚靠着门边了,她站直了身体,双眼中像是有火焰在一点点燃烧。她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喉咙有些哽住,难以成言。
可是那火焰终未燎原。
因为洛九没有选择动手,而是正相反。
“要怎样,你才肯给我解药?”他选择了——求她。
那双眼尾上翘,总含着醉人笑意的凤眼此时微微垂着,含了哀求之色。海棠朵朵读懂了他未尽的话:怎样都可以。
她叹了口气:“答应我一个要求。”
“好。”他先应了,然后才问,“什么要求?”
海棠朵朵突然卡住了:“额,我、我还没想好。”
气氛又变了。似乎从一种尴尬,转移到了另外一种尴尬。
洛九无奈地瞪了北齐圣女一眼,眼神里写着:你是不是缺心眼?
“好吧,那算我欠你。”他咳嗽一声掩饰了吐槽对方的**。欠海棠的很多,又不止这一次,无论她想要什么,只要他有,给她便是了。
海棠朵朵也觉得自己这应对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她尴尬了一瞬,故意作出不耐烦的样子:“要解药没有!千顷大湖湖心泡一晚自然就好了!”
千顷大湖?洛九熟知北齐舆图,似乎最近的湖,只有他们来时经过的那处。那片湖离上京甚远,即使快马加鞭,也要几个时辰才能到!
他不再废话,抱起范闲就飞身离开。临出门前留下一句:“谢了!”
海棠朵朵目送两个红衣人影消失在黑暗的树林深处,垂下了眼。
——我给范闲下药,你还要谢我吗?奇怪的南庆人!
洛九抱着好友一路疾驰,凌波微步运转到极致,甚至带起残影。他先去了上京城郊一处之前准备的安全屋,牵出一匹骏马,把小范大人环在身前,策马奔袭。
若是他一人速度,肯定是比马要快的,可是拖着负重却要慢上几分。更何况这负重还如此不安分。
骑出几里,洛九勒马,从外衫上撕下一条红绸,用柔软绸布绑住了范闲双手。
“别动!”他低声训斥一句,嗓音微哑。
南庆使团驻地。
言冰云听完王启年添油加醋的抱怨式汇报,脸色铁青:“你糊涂!这哪里是情情爱爱的小事,范闲必有危险!”
范闲洛九不在,小言公子作为丝毫不弱于他们的智慧担当,当仁不让地接过了使团指挥权,让整个使团高效地运转起来。他命王启年高达带人前去圣女和范闲逛街的地方一路打听,寻找二人行踪,命列扬带队在圣女居所附近地毯式搜查,留意异常情况,因为列扬知道部分洛九所作的布置,包含屋舍,车马,接应点等,让他同时检查这些地方可有洛九留下的线索。
另一边,海棠朵朵也离开了小院,来到了一处农舍中,农舍被密密实实的篱笆围住,却没有鸡犬声,只在院中停了一辆翠幄青绸车。圣女掀开车帘上了车,对车中人行了一礼:“计划失败,洛九突然前来,带走了范闲,我没能拦住他。”
“小师姑不必自责,哪有万般周全的计划。”
马车外表朴素,内饰却极为奢华。身着常服的北齐小皇帝坐在车中,看起来比平日在宫里要秀气几分。
他伸手执壶,为圣女倒了杯茶:“洛九可从小师姑手中拿到了解药?”
“没有。解药线索太过明显,只怕他能看出蹊跷。不过,我把第二种方法告诉了他。”
“这样啊!”皇帝叹了一声,倒没怪圣女透露了解法,只是托腮沉吟一会儿,笑了,带着狡黠之色:“离此处最近的青阳湖,御马至少也要三个时辰,不知他们能不能坚持得住。唉,没想到计划不成,反而便宜了洛九。”
海棠朵朵怔了一下,出声反驳:“为什么不是便宜了范闲?”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肯服输,又一齐把视线投注到马车里的第三人身上。
司理理不是很想理他们,也不想回答这个幼稚的问题,侧过头没有接话。
但是小皇帝和圣女已经吃瓜吃了甚久,不肯放过这个劲爆的话题。小皇帝提出:“朕虽不如小师姑和他们相处得久,但也看得出,范闲圆滑世故,洛九却方正刚直,武功又更高些,只怕这种事上,他不肯让。”
圣女却持完全相反的意见:“洛九这人是硬得像块石头,但他对范闲却不同,我看他为范闲,能退让得更多。”她想起洛九那时哀求的神色,又添一句感慨,“只怕是什么都肯让的。”
两人没法说服对方,便又一起看向司理理,小皇帝甚至伸手给司理理也倒了杯茶,亲自递到她手中。这下她不得不答了。
“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陛下和朵朵争也没用。”司理理看对面两人不认同的神色,叹了口气,解释道:“洛九,洛大人他,是极能忍的。”
她想起地牢里洛九受刑时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怜意:“没人能强迫他做他不愿做的事。”
司理理猜得没错。
洛九纵马疾驰在驿道上,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凭着如铁意志,他任凭好友在怀里翻来覆去地蹭,甚至连握持缰绳的双手都一次不曾动过。为了让范闲舒服一些,他运起内功,让阴寒之气由内而外遍布全身,把自己变成一个大型冰块,给好友降温。
“洛九。”小范大人似乎醒了,不安地蹭了蹭身后人的肩膀。
“嗯,我在。”洛九答应一声,视线紧盯着前方的路。
“我难受~”他双手被缚,被一双铁臂紧紧环住,觉得浑身热得厉害,忍不住更靠近那丝凉意。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没事了。”他安慰着。
就在这时,范闲突然扭过头,一口含住了洛九的喉结。
“冰淇淋~”他咕哝着。
唏律律——
马声嘶鸣,不受控制的前蹄猛地上扬,马背竖成一条直线,将马鞍上的两人甩飞了出去。
洛九惊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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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计划不成便宜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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