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没有听范闲的去马车里休息，而是对列扬吩咐一声：“赵大他们估计也要出发了，你带队集合，我们去送一送。”
“是！”列扬领命而去。范闲几人却都没起身，因为洛九话中的意思，不是要以使团身份去送郭宝坤带来的刺杀范闲失败的农民，而是要以现役将军和边军诸将身份，送别退役老兵！
和使团无关，和郭宝坤无关，这是军营内部的事情。
等列扬带队集合完毕，赵大他们也收拾好了行囊，郭宝坤正在与他们告别，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交给赵大：“我会随使团出发，你们自己回去吧。袋子里是三十两，应该足够你们回程所需了。”
赵大没接，而是看向了远远带人走来的洛九。如果这才是郭公子所付的路资，那昨天的五十两，难不成是洛将军私人所赠的程仪？
洛九也望见了这一幕，对赵大点了点头：“收下吧！”
赵大这才双手接过郭宝坤手中的钱袋。
郭宝坤：“……”此行雇主是我，掏钱的也是我，为什么看起来更像这些人上司的却是他？
不过在洛九面前，他并不敢放肆，草草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了。
河畔树林，两列人马相对而立，抱拳行礼。
“骠骑营列扬。”
“原骠骑营赵大。”
“虎贲营宋非关。”
“原虎贲营钱朋朋。”
两列人马，既是见礼，也是告别。
“祝诸位一路顺利，平安返乡！”
“愿将军凯旋！愿诸位平安！”
赵大问对面的列扬：“列什长，不知你们何时回边军？”
列扬咳了一声，见洛九没有给眼神，便自己回道：“其实我们以后会追随洛将军，何时回营，全看将军的安排。”
对面那个钱朋朋一拍大腿：“俺们也想跟着将军啊！将军，您看此行可有用的上俺——”
“好了！”洛九打断了他的话，他看了一眼对面众人手里的镰刀、锄头、擀面杖，“天色大亮了，你们回吧，路上注意安全。回去买几亩良田好生过日子更重要。”说着又严厉了语气，“再有像郭宝坤这样的人来找你们，不许再应！”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也都住在京郊，如果以后遇到难关，可以来京都找我。若我不在，便去范府吧。”
众人垂首应是。
两拨人都不再多言。互相军礼致意后，赵大带人转身离去，不曾回头。
洛九负手，和列扬等人目送他们消失在密林深处。
虽然不是同期的战友，但同一片土地上的铁与血，浇筑在每一个将士的魂魄中，这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精神纽带。不管是京郊的农民，还是鉴查院的暗探，不管是土生土长的庆国人，还是异世而来的洛九，都能找到这片所有军人共同的精神归宿。
对洛九而言，或许他并不忠于庆帝，并不忠于庆国，但是他忠于自己的士兵，忠于自己曾经守护过的，第七营的战旗。
一日从军，终生铁骨。
看洛九带人回来，小范大人一挥手：“出发！”
车马粼粼，使团继续北行，新增二十六人。
范闲把准备去骑马的洛九拎上马车：“你累不累？休息一会儿吧？”
洛九感觉精神尚可，于是回道：“不累，安之——”
小范大人打断了洛九即将出口的话，不管他本来要说什么：“既然不累，那我抽查一下你之前背的书。按照我当时给安进的单子，你应该已经背完五本了吧？我记得分别是……”
洛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伸手轻轻拽了一下小范大人衣袖：“安之我还是有点累的，不如我休息一会儿吧！”话音刚落，人已经往后一靠，枕着范闲之前专门给他放在那里的靠垫闭上了眼睛。
他本来是想假装睡着躲避抽查的，可是没想到，闭上眼睛没一小会儿，便真的睡去了。
范闲无声地笑了一下。
洛九这人，好对付到他甚至不需要下药，就可以将其轻易拿捏。
看着呼吸清浅，眉宇轻蹙的好友，他摇了摇头，给洛九盖了一层薄毯。
这个人所谓的不累，基本等于还没累死，所谓的不疼，等于没被疼哭。
活该被拿捏！
这似乎是离开京都、加入边军以来，洛九睡得最安心的一觉了。等他再醒过来时已是午间，王启年准备好了午饭送来。
这一次，列扬和高达都没过来。列扬猜测洛将军所用的餐食超出常规待遇，或许是小范大人特意准备的，于是回另一边去吃，验证了心中的猜想，便没再过来。高达知道他们吃的是使团运送的大庆给北齐的礼物，不想占这个便宜，就也没来。
王启年却没这个自觉。在他看来，他偷的菜，当然应该有他一份！
这边少了两个人，又多了一个——洛九喊来了独自在马车吃饭的司理理。在他看来，使团里全是男人，又是身处敌国，司理理一个女孩子，自己一辆马车、一座营帐，怪可怜的。
司理理听洛九的话袅袅婷婷走来，见这边餐食要丰盛很多，也不多言，默默坐下吃了起来。范闲心想这次可不是他扔的锅了，洛九自己找的人，当然应该自己应对。王启年见司姑娘过来，眼神在两位大人之间狡黠地游移，也不发言。
于是，洛九身为这几人中最不会说话的一个，被迫承担起活跃午餐气氛的重担。
“理理姑娘，恭喜你终于平安归国了！回去之后有什么计划？把醉仙居开到北齐？”
司理理：“……”
范闲：“……”
王启年：“……”
洛大人/洛九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小范大人无奈，只好接住了这个掉在地上碎裂一地的话题：“理理姑娘，你别理他。今日这道野菜烧肉极好，王启年也算得了他夫人真传，你尝尝！”说罢给司理理夹了一筷子菜，转头狠狠瞪了洛九一眼。
司理理也无奈，配合范闲把话题扯到了食物风味和民间习俗上。王启年对此也颇有研究，愉快地加入谈话。洛九低头默默扒饭。
无论说话水平如何，洛将军毫不掩饰的庇护态度让司理理在使团中的日子无形中好过了很多，这四人也组成了一个固定而奇怪的饭搭子组合。
很显然，他们会成为其他饭桌上的话题。但四个人没一个在乎：洛九早已习惯，范闲无所谓，司理理马上就和他们分开了也不在意，王启年则是夫人不在，哪管其他人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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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一日从军终生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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