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给我一百两现银。”营帐中被揍得可怜兮兮的小范大人冲洛九伸出了手。
洛九无奈地看了好友一眼,知道他是要拿银子去送郭宝坤先行离开潜入上京,虽然洛九很怀疑郭宝坤的“潜入”效果。“你出门怎么连现银都不知道带!”
“我觉得总能找王启年借嘛!”小范大人理所当然地说。
洛九笑得不行。王启年的现银,这两天可能也被罚得差不多了,后来洛九都懒得要他从靴子里掏出来的有味道的银子,让列扬他们直接分掉。他把这事讲给了范闲:“所以,你现在从我这里要来的银子,其实大部分也是王启年的。”
范闲大笑。另一座营帐里,王启年继续不知死活地和高达几人讲着小范大人今夜行为背后的缘由,并基于他自己的理解添油加醋了一番。在洛大人看不到的地方造谣,他甚至觉得自己在赚钱!完全没想到旁边营帐里两位大人也在合伙算计他那点可怜的银子。
洛九掏出一包碎银扔给范闲,就见范闲又对他伸出了手:“要是有北齐钱庄的银票,也给我些。”
“要多少?”
“差不多三千两吧。”
洛九便又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到时候自己去兑,注意安全。”
没错,小范大人此行根本没带现银,之前打算在上京买水果的钱,也计划从洛九钱包里掏,他的财主好友来了,当然要过上包吃包住的幸福生活!
就像洛九曾经在范府蹭吃蹭住,拜托范闲替他给战友送抚恤时没打算给钱一样,小范大人此时从好友钱包里掏银子,也完全没打算还。
“谢谢九哥!”一个甜甜的狐狸笑。
洛九吐槽:“你只有闯祸和有求于我的时候才知道叫哥。”
唉,自己的好友怎么能这么无耻!这一刻,洛九完全共情了海棠朵朵。
齐营之中,锦衣卫镇抚使营帐的灯火彻夜未熄。
在见到洛九之后,沈重原本给范闲安排的戏码很多都用不上了,甚至需要调整整体应对南庆使团的策略。就比如,他本打算一路处处刁难南庆诗仙,警告他要识时务,不过现在这些没法一击必杀的伎俩都没有了必要,既起不到丝毫作用,同时他自己也不想挨揍。
沈重已经看出,范闲对于他的刁难或许会能忍则忍,以和为贵,但洛九是真的会揍他,甚至不惮于杀他。
和谈会如何,这位边军主将根本不在意,因为在他率领的强军之下,打不起仗必须和谈的是大齐。而肖恩会如何,洛九也压根无所谓,他在意的,唯有范闲。
打蛇,当然要打七寸。
更何况,沈重在看到洛九伤疤之后,已经没那么想杀他了,他更想调查清楚这背后的缘由。比杀掉洛九更好的,是让洛九为大齐所用。
他抱有这样的想法转变,所以当第二天清晨,洛九要求单独离开,在齐国境内自由行动,去找地方洗澡这种事,沈重也轻易答应了。在洛九直言不讳地讽刺齐国人尤其是沈重本人喜欢偷窥别人洗澡,他才不得不出去的时候,沈重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小范大人看到这个锦衣卫镇抚使吃瘪,忍不住笑。
沈大人也笑,边笑边坐在了小范大人身边,强行加入了早餐:“范大人吃番薯呢!这番薯可是个好东西!”
范闲不动声色,看见沈重手上有残留的血迹,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地问:“哟,这是昨天被洛九打伤了?”
沈重笑嘻嘻地拿出手帕擦掉血痕:“哪里,洛将军手下留情,没有见血。这不是刚刚在和肖老前辈交流嘛。难道,范大人昨夜被洛将军打伤了?”
两个先后挨揍的人对视一眼,都是心有余悸地抖了一下,决定在这个话题上放过彼此。
“沈大人到底想问肖恩什么?”范闲掰开烤好的番薯,递了半个给沈重,试探着问。
“不知道。”沈重伸手去剥番薯皮,烫的来回转手,看范闲不信的样子,又道,“真不知道。只知道陈萍萍留他这么久,是为了一个秘密,太后和陛下都想知道是个什么秘密。肖大人不肯说,我只好多问几次。”
“他原来可是你北齐的重臣啊。”范闲冷哼一声。
沈重又笑:“时过境迁了,又是上杉虎义父,总该敲打敲打。”
范闲咬了口番薯:“上杉虎不是你北齐战神吗?”
沈重在心中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聊了这么久,范闲终于入彀:“上杉虎确实善战,可这未必是好事。不瞒你说范大人,上杉虎被调回上京,名义上是大将军,可身边只剩一百私兵了!也怪他自己,不识时务,这时节,既不效忠陛下,也不拜见太后。不过,就算他效忠了一方,只怕也活不了太久,苟延残喘罢了。越是善战,死得越快。”
“自古名将,哪有善终啊?你说是不是,范大人?”沈重凑近了范闲,小声说。
范闲的脸色难以掩饰地阴沉下来,把番薯丢进火堆,站起身走了。
沈重坐在原地,慢慢吃完了番薯,连皮一起拆吃入腹,呵呵地笑。连聊都不敢聊,范大人对于洛将军处境的担忧,几乎掩饰不住!
看来,这位洛将军在南庆,过得是真不怎么样。
等又过一天,沈重接到密报,得知洛九此行在使团中只是护卫身份,而且是无诏离军私自来齐时,就更高兴了。
既然如此,若洛九肯为大齐所用,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肯,那杀他也没了顾忌,甚至不会招来南庆不满。
上京城,城门。
“终于到上京了!接到言冰云,我们就能回家了!”高达看见城门,兴奋地低喝一声。
“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范闲却没那么乐观。
果然,城门之前,一人单骑,等在了那里。是上杉虎。
他再三逼问之下,沈重才轻描淡写地跳下马车,走到那铁制囚车之前,掀开了囚车上的黑布,露出了颈栓铁环,四肢被断,虚弱濒死的肖恩!
“怎会如此!”见到义父惨状,上杉虎双眼血红,奔马上前,又被抽出兵刃的甲士逼退,马声嘶嘶,宛若这位大将军的悲鸣。
沈重不以为意,仿佛不知道上杉虎杀意凛然,自己命悬一线般,继续挑衅,详细讲述了自己是如何折断肖恩四肢,如何酷刑审讯,甚至还说要不是肖恩腿断,应该让他站起来给上杉虎看看,如此羞辱,让上杉虎几乎失去了理智,提枪便要冲杀而上!
肖恩在囚车中,冲自己的义子轻轻摇了摇头。
范闲看到了那个微不可见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
这位北齐大将军面皮一阵抖动,最终还是听从了义父的指示,勒马转身而去。
“这个沈重不太会做官啊。” 连身为庆国人的王启年都看不下去,吐槽了一句。高达紧接着赞同,“如此跋扈,实在是取祸之道。”
范闲却解释:“他是故意的,从边境打断肖恩四肢,到一路严刑拷打,就是为了刚才那一幕。上杉虎毕竟战功无数,要治他的罪,总得有个由头。逼他对使团出手,便可以扣他一个抗旨谋逆的罪名,从此,万劫不复!”
“战功赫赫又如何?北齐杀神又如何?人人,皆有软肋。”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王启年和高达沉默了,品味着小范大人这句诗。大人明明在说上杉虎,在说北齐,可是语气怎会如此愤懑悲凉?
范闲低下了头,北齐南庆,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只素手从身后车帘中伸出,按住了小范大人的肩头,使劲握了一下。
“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的,安之。”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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