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正常的吸收外来者都是吸收已长成的大人,谁吸收外来者是吸收幼崽?
汝以为将幼崽养到能自己狩猎采集是很容易的事吗?
幼崽夭折率又那么高,稍不留神,付出的成本就打了水漂。
最后还是一名年纪最大的老妪道:“接纳外来者入部落这么大的事需要所有人同意,等晚上大家回来一起议吧。”
拂晓道:“也好。”
太阳还是正当午,离日落还有很长时间,拂晓先带着献去休息与吃东西。
淇阳部不大,不算未成年的幼崽,拢共一百九十三人。
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区域里立着三十二座半地穴房屋、四座畜栏与一座陶窑,房屋住人,畜栏里养着豚、羊、鹿等牲畜,陶窑暂时闲置。
房屋畜栏的空地也没闲着,挖掘了大量窖穴用以储存采集的禁果粮食与农田里收割的粮食。
拂晓一边走一边向献介绍每座房屋里住着的都是谁。
献讶异的发现拂晓能说出每个人的名字,包括幼崽。
能叫出每个大人的名字没什么,一个部落拢共那么点大人,一个人只要在部落里出生、长大,那么成年时必定能喊出每个大人的名字,但连幼崽的称呼也能喊出来就有点离谱了。
幼崽是没有名字的,一方面是幼崽夭折率,大人懒得每个幼崽都起名,另一方面则是按照大部分部落的传统,幼崽成年后可以用捕的第一头猎物做名字,这样别人一听汝的名字就知道汝厉不厉害。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什么品种都有。
拂晓的名字就很明显没遵守传统。
在发现拂晓的族人起名风格符合主流后献好奇的问出自己的疑惑。
“吾长大第一次捕猎时猎到了一头麋,但麋这个名字太常见了,十个人至少四个叫麋,吾不喜欢。便给自己起名为拂晓,因为吾是拂晓时分出生的,而且没人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独一无二的,吾喜欢。说来汝的名字是怎么回事?汝的幼崽,按理汝的名字应该是一二三四这种吧?”
“母沇死前对所有人说,她将吾献给了天、海、地,天、海、地会庇护吾,从那以后,吾便叫献了。”
闲聊中俩人走到部落最中间的只有一株老橡树的空地上,空地上有若干陶器,有的陶器下方皆有腿,下方有火在烧,有的没腿,直接用盖子盖着,置于燃烧篝火中。
拂晓拿起碗和骨片做成的勺子舀了肉汤,舀满一碗递给献,然后再舀了一碗。
肉汤里加了调味的草、根茎、浆果,吃起来滋味鲜美,腥味也少很多。
献呼噜呼噜几口喝光一半肉汤,再拿树枝做的箸夹碗里的肉块吃。
“是麋肉。”
拂晓点头。“吾等这里水草丰美,多麋,吃得大部分肉都是麋肉。”
献道:“河流向东的大平原上,麋群比这里更多。”
大河下游的大平原上遍布沼泽、森林,可谓遍地是麋,馋得献不行,遗憾的是她年幼力弱,猎不到麋。
拂晓不解。“汝如何知道往东有更多麋?”
“大河一直向东流,流入了大海,吾出生的地方就在它入海的地方。”
拂晓想像不了海洋,但这不妨碍她理解那是很遥远的地方,遥远得她不仅没见过,也没听过。“那么遥远,汝怎么走到这里的?忘了,汝会飞,去远方对汝很容易。”
“也很累,飞一会就没力了。”
“多吃肉,多吃肉有力。”拂晓拿起勺子给献舀了一大勺肉。
献大口大口的吃着肉,一点都没浪费。
接纳一个幼童加入部落有多扯淡,她是明白的,虽然拂晓很喜欢自己,但自己多半留不下来,趁着还没走,多吃点肉。
这一顿肉吃完了,下一顿肉还不知道在哪。
拂晓又问:“若每天给汝吃肉吃到饱,汝能飞多远?”
献想了想,不确定的回答:“不知道。”
“没计算过?”
“不是,是吾最近渡过的三个春秋很少吃肉。”
“那三个春秋前呢?也没吃肉吃到饱?”
“吾一直长不大,吃得还比别的崽多,屏翳活着的最后几个春秋,大家就不许吾随便吃肉,屏翳虽然给吾分肉,但大部分时候吾都是肉和果子混着吃,果子多,肉少。不飞还好,飞起来,一会就没力了,所以吾很少飞。而在那之前,吾的翅膀还很小,很多时候都飞不起来,能飞的时候也飞得很困难。”
她的翅膀长到现在这么大也是最近几年的事,而这也是屏翳改变主意不准备带她一起死的原因。
“那就试试吃肉吃到饱,汝能飞多远。”
献疑惑。
拂晓道:“汝若能飞得再远一点,吾就有把握说服所有人同意接纳汝。”
献更疑惑。
日落后,部落里外出狩猎采集的人或带着猎物或空手归来,因着肉保存不了几天就会腐烂,部落将所有的肉都烹饪庆贺献平安归来。
喝着肉汤的人们很快得知拂晓想让一个外来的幼崽做她之女的事。
众人:“....”
诚然,成年后的女若不生育会受到隐形的歧视,与拂晓一样大的女,早就生了一到三个崽,而献一个都没有。
若拂晓是没有生育能力,或是生育了但都夭折了,那也就罢了,前者是人倒霉,后者也是人倒霉,但人倒霉也还有劳动能力。
反正部落里,每一个女都是所有崽的母,有责任抚养每一个崽;每一个崽都是所有母的崽,有责任在每一个母老了后照顾母——前提是母能活到暮年。
拂晓却是不一样的风景。
这家伙不是生了却夭折,或是生不出,她是将每一个向她求换的男人都打跑了,拒绝跟任何一个男人生崽。
这种挑衅传统的做法,即便献很强大,没沦为部落鄙视链底层,也不免受到影响。
部落里人们的地位划分——所有人吃的食物一样,但受到的尊敬不同——简单粗暴,老母最高,老人其次,母与获取食物非常多的人再次,女与成男又其次,幼崽最末。
拂晓做为狩猎采集时获取食物最多的人,地位位于第三与第四之间。
知道汝想改变,但汝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改变吧,生个崽是会要汝命吗?
大部分一边喝着肉汤一边看着站在空地中间发言的拂晓,一脸吾就看着汝看汝还能搞什么幺蛾子的表情。
“献。”拂晓对献招了招手。
献立刻起身,背后出现一对青色羽翼,整个人飞了起来。
“噗....”
有人喷出嘴里的肉汤肉块。
“咳....”
有人被肉块噎得鼻涕眼泪直流。
“怪物....”
有人吓得尖叫。
拂晓不悦:“怪物汝个屁,吾等与天吴,吾等头生四角,天吴生有六臂,天吴是怪物吗?吾等是怪物吗?献只是长得和吾等不一样,吾等无翼,她有翼,哪怪物了?”
被吓得惊慌失措的闻言立时被说服。“是这样。”
捡吐地上肉块继续吃的捡肉块,捶胸口的捶胸口,一番兵荒马乱后,人群总算恢复正常。
“献会飞,眼睛看得很远,”拂晓道。“她可以在空中看地,看得更远,也能看到更多猎物所在,让吾等可以提前围堵猎物。”
狩猎最难的从来都不是打赢猎物,手持工具的两脚兽在任何野兽面前都是无敌的,最难的从来都是找到猎物,追上猎物。
但还是有人提出异议:“鸟儿越大飞得越远,她这么小,能飞多远?”
一针见血的问题,所幸拂晓早有腹稿。“鸟儿也会长大,或许时间会长一些,但我可以多猎一些猎物。”
关于人与鸟类交流,历史真有人能做到,不是人教鹦鹉说人话的那种交流,而是人说鸟话的那种。
作者看到的史料里,实锤有这能力的是孔子的女婿。
至于原理,不知道。
倒是一个小说里看到过一种解释:有这能耐的人,对音调很敏感,也就是拥有绝对音感,可以听出鸟的叽叽咕咕的不同。
本文里,作者也采用这种设定,你有绝对音感,同时你本身的气息让鸟儿不排斥(没有恶意也静得下心将鸟儿当做同类),并且有一定语言天赋,再和鸟儿相处熟了,那你就可以和鸟儿一起叽叽咕咕聊天了——看到这大家应该明白为什么拂晓试图教别人却没人能学会了。
不算后面的那些条件,只绝对音感这一项,据说一万个人里才有一个,而拂晓生活的地区,总人口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一万,就算你想抽卡,卡池基数也无法满足你需要的概率。
咦,从这个角度来看,拂晓也算是万中无一的天才,遗憾的是她生的时代注定她无法接受任何能给她那颗天才脑子浇水施肥的教育,但生于连土壤都没有的荒芜之地的她会给后来者培育出一层薄得可怜的贫瘠土壤。
PS:原始人人均博物学家,这不是我的私设,而是《枪炮、病菌、钢铁》里,那作者是真牛,为了研究社科,跑去不同地方的原始部落,与原始部落的人相处很久,这期间他发现,原始部落的人虽然文明落后,但人均博物学家,对生活区域内所有动植物都了如指掌,即便见到新事物,也会迅速研究出(他们能用的)用处。
因此本文里,原始部落的人也人均博物学家,至少在文明发展到春秋战国前皆如此。
为什么发展到春秋战国就不了?
因为农业产量终于跟上来了,人们可以只靠农业就吃饱饭,不饿死,不再像以前一样,虽然种地,但种地的粮食根本不够吃,采集狩猎技能必须点满,不点满就饿死了。而要采集狩猎,你就必须是一个博物学家,不然会不会饿死不一定,但一定会死于吃错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淇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