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静的酒吧坐满了人，绚烂夺目的灯光不停变幻，在为接下来的表演预热。
倘若音响没有坏，这里的氛围会热闹的多。
沈祈在后台准备，能看到的是桌前人人手里拿着酒杯，大家的表情都很轻松惬意，远离了工作和生活所面临的压力，只是找到合适的放松途径回归到了自己本身。
“紧张吗？”江枫灿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哪怕不需要打扮都比他精心打扮还要精致。
沈祈摘下了一贯戴着的眼镜，摇了摇头，“还好。只是觉得你比我更适合站在台上，你一出场怕是要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但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江枫灿抬起手，将沈祈西装领口处的褶皱抚平，“虽然我不上台，我还是会在下面当个认真的听众。至于你，这只是个小酒吧，随便弹弹，没必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知道了。”沈祈把眼镜放进上衣口袋里，轻轻握住江枫灿的双肩，“放心吧，不会出问题。”
后台暖黄色的光笼罩在他们身上，记忆里的某个画面与此刻重叠，江枫灿有一瞬间失神，反握住肩上沈祈的手。
“呦，你准备好了吗？”老板悄无声息地出现，视线落在他们交叠起来的手上，顿时明白了什么，又刻意抬头欣赏起了灯泡，“我这灯倒选的挺不错的。”
他们两不约而同收回自己的手，江枫灿的脸透着淡红，语气倒是一如既往平静，“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说完便转身走了。
老板轻咳一声，嘴上的笑容显示出他来这看了场好戏的愉悦，他发挥了自己的八卦属性，主动掺和道：“我看他就是口是心非，刚才我要不来，你们两说不定还能更近一步。”
“是我的问题。”沈祈注视着江枫灿离去的方向，轻轻摸了摸手指，上面仿佛还留有江枫灿的温度，“刚才一时没控制住，是我我不该让他看到这样的我。”
“什么？”老板听他说的云里雾里，“什么我是我的？”
沈祈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再解释什么。
另一边江枫灿随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倒了杯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他的目光暗了下来，方才沈祈的举动可能只是随意而为，他却因这样的举动险些失态，但那也是因为……
“哥，放心吧，一切有我。”江枫灿脑海里响起了一道稚嫩的声音，那时他和刚才一样紧紧握住自己肩膀上的手，将那人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而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刻意不去想起，也希望那人永远都不要记起。
灯光倏地变暗，老板拿着话筒出现在台上，“各位，今天阿长有事不能来，我得以请到一位朋友来为大家带来今晚的演奏，请大家好好欣赏。”
老板说完隐于台下，一束白光照在沈祈身上，沈祈一眼便看到了台下的江枫灿，江枫灿却只闷头喝酒，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沈祈明白是因为他刚才的举动过了线，但他并不后悔。
他朝台下鞠了一躬，坐在钢琴前开始了演奏。钢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余音绕梁，众人皆沉浸在乐曲之中。
演奏最后，沈祈站起来对着话筒说：“其实我还有自己的私心。我想在最后这个时刻为在场某个人献上一首我所创作的钢琴曲，是他陪着我来到这里。我想借这首曲子，告诉他不论如何我都很感谢他。”
江枫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用仅有的理智注视着台上的人。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好似有千言万语，一眼万年。
沈祈陷在江枫灿的眼中，看出江枫灿醉了的他一字一句道：“告诉他他是我想要竭尽全力的人。”
要是江枫灿和平时一样清醒，他一定会发现沈祈隐藏在平静眼神背后的炽热情感，但他喝了太多酒，沈祈说完后他便倒在了桌上。
一曲弹完，台下响起了掌声，台下的灯光又亮了起来。沈祈谢幕后从台上走下来，老板在他耳边喋喋不休道：“当时你来的时候感觉你们两和刚认识不久一样，没想到你要弹琴之后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又是动手又是表白。”
沈祈停下了脚步，“你知道？”
“我开酒吧这么多年，你刚才说的不就是和表白一个意思吗？不过你放心，你帮了我忙，我嘴很牢，思想开放，对你们更不会有偏见。”老板拍胸膛保证道。
“不过我看跟你来那位喝了不少，估计你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喽。”老板替他遗憾道。
沈祈不以为意，绕过桌子径直走向江枫灿，眼神温柔似水，让人甘愿沉溺其中，“他要是醒着，我反而不会这么做。”
莫非这是现在年轻人喜欢的情趣？老板感叹道：“我还真是老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会玩。”
沈祈搂住江枫灿的脖子，把他横抱在怀中，“老板，多谢你照顾，是替我们说的，也是替陆散说的。”
“说这些虚话干什么？以后去看陆散记得告诉他我欠他一杯酒，这次你们来就当给你们了。”老板大手一挥，直接给他们免了单。
榕城晚上的风含有丝丝寒意，江枫灿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伸出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是做梦了吗？”
“什么？”沈祈弯下半个身子，侧耳倾听他在说什么，江枫灿的手离他的脸尚有一指距离，江枫灿重新闭上了眼，紧皱眉头表情痛苦地说：“对不起。”
像是折了翅的飞鸟垂死般的哀鸣，江枫灿一声接一声跟他说对不起，近乎绝望地在不停地道歉。
巷里的路灯安静地看着他们，墙边的爬山虎有知了叫个不停，偶尔能听到旁边楼上人家的碎语。
沈祈死死咬着牙，抑制住身体的颤抖，腿上却像有了千斤之重，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一刻他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悲哀和无力，无法逃离，如黑雾般笼罩着他，令他无处遁形。
“别……别拉我，我还能喝。”不远处有人扯着嗓子，沈祈唤回理智强迫自己往前走，心乱如麻，但抱着江枫灿的手格外平稳，江枫灿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难得纵容自己大醉一场，酒精麻痹了江枫灿的意识，为他编造出一场久违的梦境。
入目便是无尽的血色，他拼了命往前跑，却始终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即便看不到脸，他也知道那人是谁，他喊出了那人的名字，那人不肯回头看他一眼，仿佛如此便能给他带来刻骨铭心的折磨。
他猛地睁开眼，像濒死的人大口大口汲取空气，身上的睡衣早已被冷汗打湿。
缓了一会后宿醉过后引发的头疼，江枫灿才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床上，床头放着杯水，窗帘阻挡住外面的阳光，让他难得睡了个还算可以的觉。
打开手机江枫灿看到了条来自沈祈的新消息，“昨晚你喝醉了，我闭着眼睛帮你换了睡衣，如果头疼的话旁边有药记得吃。”
江枫灿揉着太阳穴，对昨晚喝醉酒以后的事全无印象，他只依稀记得沈祈站在台上说了些话，但具体的内容他倒是不记得了。
江枫灿想了一会，从床上坐起来，手机又来了条消息，是保镖发的，“小少爷，沈先生刚才出了酒店。”
要是昨晚沈祈没勾起他过去的回忆，他自然不会管。但沈祈昨晚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他甚至怀疑……
不会的，他预想的情况要是发生了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江枫灿努力说服自己，最后下了命令，“跟上去看看。”
保镖回答简短，只有一个字，“是。”
“沈祈，希望你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样。”江枫灿关上了手机低声道。
……
时隔一天他又坐到了咖啡店他们曾坐过的位置上，沈祈情不自禁想到了江枫灿。
对面的年轻男人看了眼手表，“沈先生真是准时，说是这个时间到果然到了。”
“你又是谁？”沈祈隔着眼镜审视对面的男人，穿着身休闲服，年纪和他不相差十岁，样貌能看得过去，说起话来能感觉出做派并不是很正经，但不会是齐子卿那样只用一根筋思考的人物，眼里的精光昭示他有个精于算计的脑子。
男人伸出一只手表示善意，“沈先生，容我来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负责小少爷心理健康的医生，林观棋。”
“观棋不语真君子。”沈祈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又很快收了回去，“是个好名字。就是不知道林医生特地给我发了消息约我见面是为什么事。”
服务员把两杯咖啡端到桌上，林观棋把其中一杯放到他面前，“沈先生也是聪明人，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作为小少爷专属的心理医生，我自然拿了钱要对小少爷负责。其实我和你们同一天到的这里，小少爷昨晚和你一起去的那间酒吧我也在现场。”
林观棋看见沈祈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摇头道：“我可不是什么跟踪狂，对小少爷的私生活无权干涉，但听周管家说你对小少爷十分特殊，我以我的立场来看你对小少爷的治疗有帮助才决定来找你。”
咖啡冒出徐徐热气，沈祈扶了下眼镜，“江枫灿心理有什么问题？”
林观棋手抵在下巴上，笑着慢悠悠道：“抱歉，这是属于小少爷的**。不过今天一见才知道沈先生演技了得，就是再紧张到底面上一派云淡风轻，难怪小少爷看不出你的心思。要是我昨晚不在，估计也不会知道。”
“那又怎样？”沈祈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林观棋要叫这个名字，怕是只有他闭口不语时才能是个君子。
林观棋道：“自然不怎样，你不用急着生气。小少爷长相脱俗，家境不凡，喜欢他的人男女都有，你跟在小少爷后面，能被小少爷所吸引倒也不奇怪。但是其他人不能和你相提并论，因为只有你能经过小少爷的允许留在他身边。”
沈祈垂下眼，“我们的关系是场交易，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那你又是为什么对小少爷这个只相处了不到一周的人情有独钟而不敢让他知道？”林观棋喝了口咖啡，“承认吧，你有不能让他知道你喜欢他的理由，而一旦小少爷知道，你们的关系必然不复从前。”
沈祈静静坐了片刻，突然笑道：“林医生，如你所说你不奇怪我会喜欢江枫灿，更何况世上一见钟情的人多的是。我承认我对他有非分之想，不敢让他知道是怕他以为我是个随便的人，你要拿这件事威胁我，属实不算什么。”
“我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自然做好了所有的打算。他就算知道了从此远离我，我也不后悔为他弹那首曲子。”
“沈先生，哪里有那么严重。”林观棋缓和气氛道：“我绝不是要拿这件事来威胁你，询问你是想搞清楚小少爷对你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小少爷对你无疑特殊，你对小少爷要是认真的，你对我们的合作应该更积极才对。”
“你是想凭这点让我配合你，但我是你现有最好的选择，你不是我唯一能合作的人。就算江枫灿有心理问题，能为他诊治的医生并不只有你一个。”沈祈指尖敲着桌面，“我不喜欢被人胁迫去做事，你又是哪里来的自信我一定要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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