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那条关于小白楼的消息确实给了我启发。我等了两天,确认韩诺依旧没有回复我的任何消息,便果断打着探望老师的旗号,也回了一趟高中。
这对我来说是件艰难的事。因为就像之前说的,我的高中生活并不愉快——至少除去他所在的部分,都不算愉快。
我和在校老师也没太深的情谊。好在群里有那位吴老师的联系方式,我成绩又不差,属于争气学生的行列,因此我很轻松地就加上了对方的好友,并获得了一次进校探望的机会。
令我意外的是,那位吴老师对我的印象居然还挺深。
“林誓是吧,变化这么大了……”
回校的那天,吴老师抓着我的手,一直絮絮叨叨:
“诶考试那会儿,我其实最担心你了。明明成绩很好,还考过年纪第一,怎么突然下滑那么厉害,问你吧,又闷着,什么都不说,急死人了……
“还好还好,最后又赶上去了。全校第一,可以的!”
她欣慰地拍拍我的手:“家里还好伐?”
我没想到还会有人关心我家里的事,愣了一会儿才给出回答:“还行,现在挺稳定的。我妈跟我去B城了,现在在开小饭店。”
“那你舅舅——”
“过世了。”我不想多谈,“大概两年前就撑不住了。”
“哦哦,这样……”吴老师喃喃着,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再次拍拍我的手。
“也好。不然对你家也是个拖累。”她温声道,“老师知道你一路走来不容易,还好,轻舟已过万重山。”
我觉得她有点言重了。哪有什么万重山呢?一些青春期都有的烦恼罢了。早就过去了。
于是我配合地笑笑,认真感谢了她多年的记挂与好心。临走前注意到她旁边空着的办公桌,又不由一顿,忍不住问道:“对了,李老师呢?在上课吗?”
李老师就是我那一届的年级组长。是个严厉又精干的中年人。我记得他俩一直是一个办公室的。
吴老师闻言,笑容却一下僵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勉强又抬抬嘴角。
“李老师……唉,走了。”
“什么?”我惊讶地拽紧了包带“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那么突然……”
“今年年初,快二月份的时候。”吴老师再度叹气,“回校做教研活动,不知怎么就……唉。”
“天哪,太遗憾了。”我忍不住掩住了嘴,“那么厉害的人……吴老师你可千万保重啊。不管怎么样,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谁说不是呢。”吴老师端着保温杯摇头,看上去仍满脸唏嘘。
我内心也久久无法平静,很快便告别了吴老师。出来之后又缓了一会儿,这才调整好表情,朝着我真正的目的地,小白楼走去。
*
小白楼的模样,倒是与我记忆里差不多。
双开玻璃大门,大理石铺的地面。只要一进门,就能感到凉气嗖嗖地往身上扑,明明外面阳光正好,内里却昏暗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我一个人在空寂的走廊里慢慢地走,脚步声都带着回音。所有的教室门都锁着,我只能从窗户朝里望,除了凌乱的桌椅和未擦干净的黑板,什么都没看到。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也承认我有赌的成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如果群里的消息是真的,那他早就已经离开小白楼了,我怎么可能在这里找到他。
但我还是想试试。
韩诺一直没有回复我的消息,我也没有别的寻人途径,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种笨办法了。
况且,所有的停留都会有痕迹,他曾在这里待过那么久,万一碰巧就有留下什么线索呢?
我默默地想着,左顾右盼地继续往里走。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时,却不由一愣。
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向你们描述那个场景。
说实话我的词汇有点匮乏……而且那个画面,也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简单来说,就是线。
很多很多的线。细细的、绿色的线。
它们交织着,缠在本该空荡的楼梯口。高低错落,宛如蛛网,又像极了特工电影里那些用来防贼的红外线——只不过它们不是红的,是绿的。
我不知道这些线是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它们拦在这儿是什么意思。不让人上去吗?
我一头雾水。试着摸了摸,又扯了扯。不管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绿色棉线,两端分别固定在楼梯的扶手上。看上去唬人,但很容易扯断,一点儿也不牢固。
这样的路障,能拦得住谁?
或者说,它是为了拦谁?
我心中越发困惑。出于谨慎,也没再多折腾这些东西,而是小心翼翼地翻过去,继续往楼上走。
没走几步,却又看到了同样的拦路绿线,就架在楼梯正中间。我如法炮制,简单试了下牢固程度后便翻过去,等走到二楼平台,竟又看到一层绿色。
短短三十多阶楼梯,居然拦了三次路……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想不通答案。但也不打算回去。我按照之前的办法,越过了第三层绿线,总算是进入了二楼的走廊。
二楼就是以前用过社团活动室的地方,现在可说已完全闲置了。只有部分采光相对还好的教室,会被用来堆叠一些杂物。
说来也怪。明明高了一层,二楼的光线却只比一楼更昏暗。好在布局没有改变。我摸着墙壁往深处走,无意间摸到一扇教室门,吱呀一声,一推就开。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在我印象里,二楼的教室门,本来也是不锁的。
官方说法是因为没什么财物,所以没必要锁。但也有人和我说过,说不是学校不愿意锁,而是根本锁不上——哪怕是用钥匙拧死了,第二天被锁上的门也会自己打开。
用东西堵门也没用。堵门的东西总会自己挪开。唯一的例外就是走廊尽头的那间女厕,也就是传说中“空着的隔间里会突然多出一双脚”的那个厕所。
那厕所我不常去,也不知道空着的隔间里到底会不会突然出现脚。但我知道那里的灯是真的不好,一到凌晨就会自己闪,有时还会自己熄灭,也不知现在修好没有;好在厕所朝南的窗户采光很不错,晚上月光能透进来,将半个卫生间都照得亮堂堂的,光芒在瓷砖上流淌,清澈得像是积水一样。
厕所另一边的窗户则对着操场,不过因为外面恰好有棵桂花树,所以大半视野都被遮挡住。只能看到操场的一角,也就是有单双杠的那小块区域。秋季运动会的时候,能听到外面闹腾的声响,还能闻到浓郁的桂花香,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我一面回忆着,一面小心翼翼地继续往里走。随手又推开一扇教室门,一片寂静中,开门的声音都似是带着回响。
这间教室也是空的。黑板很干净、空气里飘着灰尘。没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希望再次落空,我只能皱皱眉,尽可能轻地将门又关上。而几乎就在我轻轻将门合上的瞬间,我确定我听见了——
咔哒一下。
像是门上锁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轻到像是幻觉。距离也有点远,似是来自走廊的深处。
心脏不由一跳。这一刻,我好像突然明白,楼梯上那些线是做什么用的了。
或许,它们根本不是防着人上楼的。
它们是用来,防止某种东西下楼的。
意识到这点,我心口猛地一阵紧缩。
不得不说,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又突然听到这种动静,不紧张是假的;但片刻的迟疑后,还是找人的冲动占据了上风,驱使着我快步朝着声音的来处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却又听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地上划过,惊得我再次停下脚步。紧跟着,又是一阵熟悉的震动声响,一下又一下在走廊里回荡……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我的手机。
我忙打开包。果然看到手机屏正在发亮。因为机身恰好被打开的本子夹住了,以至于声音都变得有点闷。
震动声还在继续。我强忍着情绪,又往走廊深处看了眼,想想还是先把手机拿了出来,仔细看了眼,却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收到的不是信息,而是邮件。是我一个合作伙伴寄来的——那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合作项目,因为地域原因我们只能线上联系。而就在我回S市不久前,我的那个合作伙伴突然失联了,鬼知道我试了多少种方法,死活联系不上他。
本来还在急呢,谁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反而主动给我发消息了……
情不自禁地又看了眼幽暗的走廊深处。我在感性和理性之间短暂徘徊了一下,果断决定,还是先解决合作项目的问题——我迅速扫完了对方发来的邮件,大概搞清了他那边的进度和目前的困境,又以最快速度回了封信,简明扼要又情绪稳定地讲了我的解决思路和处境……
【听我安排,或者去死,你选一个。】为了避免对方又犯傻,我很冷静地在邮件的最后写道。
还好。虽然我那位合作伙伴逃避倾向有点严重,但还是能听懂人话的。随着又一封邮件发来,我们终于达成了共识。
我的心也随之落下了一半,收好手机,没再犹豫,快步继续朝前走去。
再往前,就只有一间教室了。我照例试着推了下教室门。
房门明明方才听着已被锁起,这会儿却是应声而开。
我试着探头进去,视线随意一扫,习惯性地落向了黑板的方向。不同于其他教室,这块黑板上明显有刚刚擦过的痕迹,不算干净的板子上还残留着红色的粉笔印,依稀是一个巨大的“走”字。
旁边似乎还有些模糊的小字。我看不清,只能朝里走去。走到黑板近前,脚却被什么绊了下,低头一看,才发现讲台旁边的地面上,有一个外露的插座;插座上正插着一根短短的充电线。
别问我为什么那根充电线会在这儿,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也没在意这个——因为我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一旁的讲台上。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这种讲台,表面是木制的,中间的部分却会被掏空,用来安装多媒体设施。而为了便于维修,讲台的下半部分还会覆盖一块金属盖子,只要把盖子掀开,就能把藏在讲台里的电脑主机取出来。
当然,会放在小白楼的设备,基本都是被淘汰的,说不上贵重。但作为标配,所有的讲台金属盖上都会有一个锁孔,只有对应的钥匙才能打开。
我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这点呢,因为我面前的这个讲台,明显不太对劲。
覆盖在讲台下方的金属盖子像是被某种巨力狠狠砸过,表面都已经扭曲,边沿翘起,露出一个三角形的缝隙。
缝隙不大。透过它,可以看到讲台黑漆漆的内里。我试着打着手电朝里张望,似乎隐隐看到方形的轮廓。
旁边的窗帘像是被风吹起,鼓起很大的轮廓,粉笔槽里的碎粉笔亦随之颤动。我不耐烦地将掉到肩上的粉笔拍掉,摘下了随身的小包,小心折腾起面前的金属盖子。
……很快,五分钟后。
金属盖被掀开更多,我将手收回,仔细地朝里望去。
现在,透过扩大的缝隙,可以清楚地看到了。里面放着的是一本本子。
16开的常规练习簿,表面印着我们高中的大门。似乎是在哪里受过挤压,看上去有些皱巴巴,班级一栏空着,姓名一栏却写着几个字。
名字的后半部分被污渍遮挡,从我的角度,必须得很费劲,才能勉强看清姓名的第一个字。
——【宣】。
“滋滋滋。”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头顶忽然又有动静。
随着声音一起出现的是闪烁的灯光。我吓了一跳,立刻抓着包站起身,下意识往外逃了几步。而几乎就在我站定的瞬间,头顶的日光灯倏然亮起,借着惨白的灯光,我视线一下扫到了虚掩的教室后门——
隔着蒙灰的门上小窗,我分明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门外站着一个人!
我本能地倒吸口气,又张开了嘴。门外那人立刻冲了进来,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我已经叫出了声。
“别别别、冷静冷静……”我面前响起熟悉的声音。我怔了一下,尖叫也随之刹住,顿了好几秒,才不敢置信般地再次出声:
“韩诺?”
“嘘、嘘……对,是我。”韩诺连连冲我做着噤声的手势,看着我的目光里也带着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回学校看老师,顺道来看看。”我尽量若无其事地说着,目光下意识地往旁边扫了扫,这才注意到落在插座上的那根充电线,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韩诺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声音忽然紧绷:“怎么了?你刚看到什么了吗?”
“没什么。应该只是看花眼了。”我赶紧收回视线,迫不及待地问出我最在意的问题,“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我……”
我想说我最近一直在找他,一时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正纠结着措辞,走廊里却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谁在这儿?!”一个保安说着,打着手电从外面进来。我赶紧与韩诺拉开距离。
“那个,我是今天来访的,刚上楼前还和您打过招呼的。”我有些拘谨地和保安打招呼,“不好意思,因为这边门没锁,我就进来了……”
“刚才就你在叫是吧?”保安看着仍有些警惕,时不时扫一眼周围,“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就不小心碰到了电灯开关,把自己吓一跳……”我立刻摆手。保安打量了我一会儿,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诶,那这些线,是你整的不?”保安又问道,边说边抬手,指间是一把绿色的棉线。我立马摇头:“不是不是,我来的时候就有了。”
“哦……”保安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我,啧了一声。
“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也是,怎么都喜欢往这破楼跑……
“随便看看差不多了。一个人在这儿乱逛,不嫌瘆得慌啊。”
……一个人?
余光还能看见韩诺的侧脸。我嘴角僵住。
几乎是下一秒,我的耳边就又响起了他的声音。
“说起来,我刚才就想问了。”我听见他说,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困惑。
“你为什么能看见我?”
宝石滩系列第二弹~严格来说应该算系列番外,属于独立故事。
短篇,3W字以内完结,也就这两天的事了。完结后应该会进包月,所以免费期赶紧看(bushi)
第一次尝试第一人称,感觉不太顺手ORZ 前面觉得有地方说不通或者看不懂,不要怀疑自己,不要怀疑主角,可以怀疑我【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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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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