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那个表情,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胸腔里堵着的那团混乱情绪——焦灼、悔恨、恐慌、无措——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想打字,想告诉顾淮南那封藏在模型里的信,那持续三年、诡异又执拗的匿名花束,那个十月底异常出现的、被他忽略的告别信号,想倾诉自己此刻正被一种灭顶般的恐慌和无措淹没。
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方悬停了很久,指尖冰凉,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甚至打下了几个字:“我找到他一封信……”,但随即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它们全部删掉。
怎么说?从何说起?说他迟钝到三年后才偶然发现那封诀别信?说他心安理得收了三年花却从未真正费心去深究来源?
说他因为内心那些可笑的、对偏离“正常”轨道的恐惧,而生生错过了或许是生命中最珍贵、最纯粹的情感?
这一切,在顾淮南那声明亮而轻松的“怎么了?【坏笑】”面前,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如此沉重,如此……难以启齿。
他甚至能清晰地预料到顾淮南可能会有的反应——大概是短暂的震惊,然后是长久的不解,或许最后还会觉得他有点“矫情”或“想多了”,毕竟,时间过去那么久。
毕竟,在所有外人看来,他和林叙,不过就是“关系还不错的同桌”而已,仅此而已。
那份独属于他的、迟来的、惊心动魄的顿悟和随之而来的恐慌,在此刻,竟无法与任何人言说,包括这个一起长大的、最亲近的发小。
它变成了一座孤岛,将他彻底囚禁其中,四周是冰冷漆黑、望不到边的海水。
最终,所有翻涌的、几乎要冲垮他的言语,都化作了一声无声的、沉重的叹息,消散在室内干燥温暖的空气中。
他垂下眼睫,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疲惫的阴影。
他慢慢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下了那句言不由衷、却也彻底堵死了所有后续可能的话:
“没事了。”
仿佛刚才那句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个短暂燃起的微弱希望,都从未发生过。一切又回到了令人窒息的原点。
那个小小的、黄色的坏笑表情,在沈知时此刻被焦灼和沉重情绪占据的、近乎敏感的眼里,依旧刺目地定格在那里,甚至带上了一点漫不经心的、无知的残忍。
他死死盯着最后那几个字和那个表情,喉结无声地剧烈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下某种苦涩的滋味。
他太了解顾淮南了,他说“几乎没联系”,就意味着是彻底断了线,音讯全无,像是投入大海的石子。
但这坏笑……是调侃他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关心?还是觉得他大半夜不睡觉,突然追问一个几乎等于“消失”的人,显得很可笑,很反常?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猛地翻涌上来,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漫过心口,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堵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是啊,高考结束,人生的轨迹如同被用力抛出的石子,带着各自的初速度和方向,散开成再无交集的射线,奔往天南海北。
顾淮南去了南师大,林叙去了东南大学那座以建筑闻名的学府,而他沈知时,则留在了本地的鄂州大学。
曾经在同一间教室里呼吸、玩笑、传纸条、甚至勾肩搭背抱怨考试的日子,早已被时间的洪流冲散,模糊褪色。
他们在命运的岔路口早已分道扬镳,奔向了截然不同的、彼此再无交集的未来。
而他,竟在沿着自己那条看似笔直平坦的轨迹走过那么长一段路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惊惶地回头发现,那道始终安静地、几乎毫无存在感地伴在身侧的身影,早已在无声无息间,在他那片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投下了巨石,留下了难以平复的、汹涌的、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的漩涡。
他和顾淮南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发小,血脉里都流淌着彼此熟悉的记忆,他们总是有联系的,热热闹闹,插科打诨,分享着各自生活的碎片。
而和林叙……是真的没有什么联系了。
那根本就脆弱的、若有似无的线,早在毕业那一刻就已悄然断裂,无声无息,甚至没有引起他丝毫的注意。
他回了句 “没事了”。
这三个字仿佛抽干了他最后一点力气,手指一松,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地一声轻响,屏幕朝下,盖在了书桌上散乱的、写满密密麻麻推演公式的草稿纸上,像一个沉默的、终结的句号,为他这徒劳的第一次试探画上了休止符。
他颓然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木质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吱呀声。
他仰起头,脖颈拉出一条疲惫而脆弱的弧线,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散发着惨白光芒的吸顶灯,只觉得连指尖都泛着一种脱力的、冰冷的麻木,仿佛血液都已不再流动,周身寒冷。
手机屏幕在昏黄的台灯光下顽强地透过缝隙,泛着冷硬的、幽蓝的光,那光线在他紧蹙的眉间和深陷的、写满疲惫的眼角跳跃、斑驳,如同不肯离去、时刻提醒着他失败的鬼魅。
窗外,十二月的寒风更加猛烈,如同困兽般一次次撞击着窗户,刮过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枝桠,发出持续不断的、呜呜的低啸,更衬得室内死寂一片,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他像一头被困在温暖冰窖里的、焦灼的兽,胸腔里堵着无处宣泄的寻找欲和愈演愈烈的恐慌,几乎要将他撑裂。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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