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彧听得椅背都不靠了。
聚餐还没结束，他坐在桌边想压一下嘴角，不得已撑起另一只手抵住下半张脸。笑意却从眯起的眼睛里满溢出来。突然听见挂断的忙音，他敛眸沉吟了一会儿，收手把王星桦的手机放了回去。
以王星桦一贯的作风，大年初一这种时候，早起是不可能早起的。但被电话铃声吵醒也是无可奈何。
他半梦半醒间听见电话响，痛苦地从被子里伸出头把电话接了，一看时间才七点，顿时无语：“风哥，才七点，你谋杀啊… …”
除夕家里聚餐，他刚成年不久，几个长辈看热闹不嫌事大非让他体验体验喝醉的感觉，喝得他七荤八素，现在说话都嗓子痛。
“… …你嗓子怎么了？”
“昨天晚上家里团年饭被教育了，喝得想吐呜呜… …你还大清早打电话骚扰我，太痛苦了。”王星桦有气无力地说。
谢灼风愣了愣，又问：“我零点之后不小心拨了你的电话，你不还接了？”
“啊？电话？我不记得了啊，我没过十二点就已经不省人事趴桌子了… …”王星桦点开免提看了下通话记录，“还真有，不知道啊，可能我接了？哎哟，我真没印象了，你说什么了啊风哥。”
“没说什么，随口聊了两句。”谢灼风噎了下，“你接着睡，挂了。”
“呃，OK，拜拜！”
挂了电话王星桦才反应过来，他风哥一大早打电话就为了这个？旅游的人是真闲！
谢母看谢灼风一脸疲惫，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问道：“怎么了？上了个厕所回来脸这么黑的，是不是困了啊。”
“没事，妈，有点困，早饭不想吃了，我回房间睡会儿。”
“行呀，去吧去吧。”
谢灼风整理了下设备，把相机放在谢父那之后就往餐厅外走。
他噗的一声倒在床上，又懊恼地蜷作一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坐起来盯着地面。
整个人躁得不行。
“服了！这都能点错！”他双手托着额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咬着牙抱怨自己。
一晚上他都不敢看手机，到了餐厅等餐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扫了一眼，结果发现昨晚拨错电话了。电话簿里宋彧和王星桦的电话挨在一起，他昨晚明明看好了才闭眼点的都能点错。
他烦躁地抬手扫乱额发，又卸了力侧躺倒进被子里。
熬了夜的大脑变得迟钝，谢灼风闭了闭眼，爬起来洗了个澡。
热水有安定情绪的作用，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其实他还是有点庆幸的。人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但至少他只是回到起点，他和宋彧的关系依旧还是前一天的状态。只是没有联系而已，他还有联系他的立场… …
谢灼风关掉窗帘，喝了杯热水后沉沉睡去。
“你好呀学弟，宋彧。”嘈杂的某个即将放假的周六下午，他声音干净，笑着看过来。
谢灼风抬眼看向看过来的人，觉得熟悉而又陌生，他哑然闭眼，再睁眼时眼前只剩下着大雨的篮球场。
篮球拍在有些积水的场地上，他低头看向单手运球的手，下意识想跨步投篮。
球还没出手，身后带笑的气息骤然贴近。球落地时带起厚重又刺耳的声音，那人健步上前把球接住，又跟上一个后撤步跳起来，干净利落地将球掷入篮筐，人落地的时候又轻又稳。
即使雨还在下，也能看清雨流从他鬓角到颈侧，一直滑入白色的领口。他毫不在意，冲着他笑得邪气而飞扬。
这个人长得太好，即使脸上是这样有些得意的表情，也只会有少年人的热烈肆意，让人觉得他张扬而好看。
谢灼风笑着走向他，却突然被他握住下巴。
谢灼风皱眉：“宋彧！放手。”
对面的人却突然将头埋入他侧颈：“谢灼风，你想过以后在哪上学吗，或者在哪工作？”
他动了动，意识到自己开口提到留在本市后，对面的人更沉默下来。
看不见是什么表情，只看见他转身去拿外套，窗外的光照进昏暗的室内，显得他握住衣服的手清瘦苍白。谢灼风突然觉得急躁，他下意识倾身，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挨在一起，谢灼风的额发扫过对面人的侧颈，他听见自己匆匆开口：“去B市也可以… …”
话还没说完，就被前面叽叽喳喳的声音打断，朦胧里他听见王星桦他们边走边聊，说着几天后的高考，正说得兴起。悬铃木穿过学校低矮的墙，郁郁葱葱。繁茂的枝桠辟出阴影，影影绰绰地遮住校外的这条路。
已经很晚了，路上车辆很少，人行道上只有他们几个走着。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撞上那双眼睛，跟着的人愣了下，却还是没收回目光，就这样有些沉默地继续看着他。
路灯暖黄，一阵热风吹动两人身上的树影。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夜晚安静的路上，他们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沉默地对视。
过了一会儿，宋彧张了张口，最终也什么都没说。他敛眸，走过去揽住谢灼风，低笑着带着他往前走：“再看他们都要走没影了。”
谢灼风被他揽住，伸手摸出兜里的手机。他坐在书桌前，看着手机置顶里他高考前夜发的那句“高考加油”和对面回的那句“好”，无论再怎么下滑也没有更多的消息。他放下手机拉开窗，书桌上的单词书被寒风吹得刷刷响。
窗外天已经暗下来了，谢灼风伸手摸到床头的灯打开，被刺得闭了闭眼睛。
已经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梦到宋彧，有时候是光怪陆离没有逻辑的场景，有时候是像这场梦一样的现实片段交叠。他睡得头疼，单手按住太阳穴后又察觉心脏在微微发麻。他无奈地压了压胸口，坐起来喝水。打开手机才发现王星桦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问他现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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